第26章 青豆 好浪漫(第4/5页)
“我想我肯定会这么做。”
“谁都不可能阻止你。”
“我看很难。”
Tamaru稍微停了一下。“那么,我该向川奈天吾转达什么呢?”
“请他在天黑后到滑梯上来。只要是天黑后,什么时候都行。我等着他。你只要告诉他是青豆说的,他就会懂。”
“知道了。我会这么转告他。在天黑后到滑梯上来。”
“还有,请对他说,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舍不得丢下,请他随身带上。不过要空出两只手来。”
“要把行李运到哪里去?”
“运到远处。”青豆答道。
“有多远?”
“不知道。”青豆说。
“好。如果夫人批准,我会把这些告诉川奈天吾。我还会尽力而为,用自己的方式确保你的安全。尽管这样,只怕危险还是在所难免。那帮家伙一副要拼命的样子。自身安全说到底只能靠自己保护。”
“我明白。”青豆平静地说。她的掌心仍然轻轻搁在小腹上。不单单是自身安全,她想。
挂掉电话后,青豆像瘫倒一般坐进沙发,然后闭上眼想着天吾。除此之外,她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胸口上仿佛压着巨石,痛苦不堪。不过那是令心情欢快的痛苦,再严重也能忍受的痛苦。他果然就生活在咫尺开外,在步行不足十分钟的去处。只是想一想,暖意就从心底漫向全身。他独身,在补习学校教数学,住在收拾得很整洁的简朴房间里,做菜,熨衣服,写长篇小说。青豆羡慕Tamaru。可能的话,她也想进入天吾的房间,想在无人的静寂中触摸那里的每一件东西。想确认他使用的铅笔有多尖,把他喝咖啡的杯子端在手中,嗅闻衣服上残留的气味。想在与他实际见面之前,完整地经历这一个个阶段。
略过这样的热身阶段,忽然和他独处,该如何开口呢?青豆心中没有主意。一想象这样的事,呼吸就变得粗重急促,头脑恍惚不清。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但事到临头,要说的话却一句也没有。她想说的事情,都是一旦形成语言便会失去意味的东西。
总而言之,如今青豆能做的事只有等待。冷静谨慎地等待。她收拾行李,一旦发现天吾的身影就能立即奔出门外。为了能迅速上路、不必再返回这套房子,她把必不可缺的东西都塞进黑色皮质大挎包里。东西不多。成捆的现金,几件换洗衣服,装满子弹的赫克勒-科赫。就这些。这只包放在伸手便可拿到的地方。把用衣架挂着的岛田顺子套装从衣橱里拿出来,确认没有皱褶后挂在客厅墙上。相配的白衬衫、连裤袜和查尔斯·卓丹高跟鞋也准备好了。还有米黄色春季风衣。和当初爬下首都高速公路的避难阶梯时相同的服装。风衣在十二月的夜晚稍嫌太薄,但没有挑选的余地。
完成这些准备,便坐在阳台的园艺椅上,从挡板的缝隙间凝望着公园的滑梯。星期日的深夜里,天吾的父亲去世了。从确认死亡到火化,好像需要经过二十四小时。应该有这么一条法律。据此推算,举行火葬应当在星期二以后。今天就是星期二。天吾在结束葬礼后从那个地方赶回东京,最早也是今天傍晚。Tamaru把来自我的话转告他还要更晚些。之前天吾不可能到公园来。况且现在天还很亮。
领袖在临死之际,把这个小东西安置在了我的腹中。这是我的推测,或者说直觉。假定真是这样,结果我不就成了被那个死人留下的意志操纵,被引向他设定的目的地了么?
青豆扭歪了脸,无从判断。Tamaru推测说,大概是由于领袖的阴谋,我受孕怀上了“倾听声音者”。恐怕是作为“空气蛹”怀上的。可是,为什么那个人非是我不可呢?而且,为什么对方非是川奈天吾不可呢?这也是无从解释的事之一。
总之到现在为止,在前因后果不明不白的情况下,种种事情在我周围发生,其原理和方向都无法辨清。我最终也被卷入其中。然而,到此为止。青豆下了决心。
她扭动嘴唇,将脸扭得更歪。
从此以后和迄今为止大不相同。我再也不会被别人的意志操控了。从此以后我只听从唯一的原则——亦即我自己的意志——去行动。不管会发生什么,我一定要保护这个小东西。为此,我会竭尽全力去战斗。这是我的人生,在这里的是我的孩子。不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设定了程序,这无疑也是我和天吾的孩子。我决不交给任何人。不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从此以后我就是原理,我就是方向。不论是谁,这一点都牢牢记住为好。
第二天,星期三下午两点,电话铃响起。
“已经转达了。”Tamaru仍然略去开场白,开口便说,“他正在公寓内自己的房间里。今天早上和他通了电话。他今晚七点整,准时到滑梯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