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与回答(第7/11页)

中学杂役的工作,他只干了一天:在他看来,那些住校生就像囚徒。他们从家庭学校来到这里,受到难以容忍的纪律限制,一直处于对食物与自由的饥渴状态。在他当守卫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夜晚,他给孩子们上了一堂文学音乐课程:弹奏四弦琴、朗诵诗歌。如果不是主任及时赶来,以自己的权威终结了这“难以形容的纵酒狂欢”,他们会一直唱到黎明。在酒店看门,随便一个邀请就能将他叫走。在鞋匠中心区的奥林匹克影院看门,他让小男孩儿在星期天晨祷时免费进场。他在建筑工地当考查员,风吹日晒,跟工人聊天,降低了工作效率。老头子天生不是管理别人的料,当不了丛林队长,更当不了监工。毕竟,工人们工资很低,遭受剥削,为什么这些石匠、木匠、正式工匠或者临时帮工累得要死,却让其他人平白得利呢?老头子从来不遵守时间:在学习上的自觉性也是内在的,并不受钟表的指针控制;他从来不按照日历行事。

他的衣服穿旧了,衬衣磨破了,鞋子也不行了。他只有一件西服、三件衬衣、两条裤衩、两双袜子:不可能一直衣冠楚楚。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容忍污垢,会亲手清洗那不多的几件衣物,而卡尔迪奥——他在耶稣圣殿广场当了二十多年的擦鞋匠——则会为他免费擦鞋。

“来吧,我的爸爸,给你的鞋子上上光。”

他高兴地走来走去。在“但丁·阿利吉耶里”书店,他将邦凡提叫作强盗。“我那本美食书的钱呢,你这个卡拉布里亚人?”“叫我强盗吧,别叫我卡拉布里亚人,我是托斯卡纳人,混蛋上帝![12]”在米盖尔的店铺里,在佩罗林尼奥的作坊里,在“黄金集市”“模范市场”“圣芭芭拉市场”,他早晨下午都在聊天。他到处吃饭,是个快乐的宾客。他是特伦西亚饭桌上的常客,如今这里由她的侄女纳伊尔上菜,后者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姑娘,但已经是六个小孩的妈妈了。第一个是特伦西亚的孙子,因为是纳伊尔与表兄达米昂所生的。达米昂不是傻子,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另外五个孩子,每一个人的父亲都不一样,他们的肤色由白皙到黝黑依次排列。纳伊尔既没有肤色偏见,也不曾浪费时间。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就不能见到男人……”特伦西亚抱怨道,她的头发已经白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干亲家。“她就没有你那样的自尊,干亲家。”

“我的自尊,干亲家?为什么这么说?”

在她悲伤的眼神中,他看到了答案: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待着一句话、一次邀请、一份哀求。那并非自尊,干亲家,而是尊敬。你总是提起“独眼”索萨,嘴里生气,心却在等待着他。我吃了你的面包,教会你的孩子读写,我尊敬那张空着的床,我以为……干亲家如此聪明,干亲家是桑构的眼睛,啊!干亲家为什么不看看?现在已经晚了,我们是两个无药可救的老人了。真的无药可救了吗,干亲家?纳伊尔的倒数第二个孩子是谁的,那个淘气鬼?他还不到两岁,他的爸爸,干亲家,如果你不知道是谁,那我就告诉你,他就是你顺从的幼崽。

他在卡波埃拉学校与布迪昂与瓦尔德罗伊尔一起讨论,他会去牧羊舞会、“非洲沼泽”的阿佛谢总部与坎东布雷盛典,直到凌晨,他还在七扇门,在男孩之水酒吧。他不断与人聊天,在黑皮本上做记录,讲的故事让人或笑或哭,每天忙忙碌碌——这就是佩德罗·阿尔杉茹最后几年的生活:那么忙碌,那么多人,那么孤独。

自从里迪奥·库何死后,他便独存于世。他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与生活的激情。不久之后,这位干亲家便在上千个故事中复活了,成为了最受偏爱的英雄。老头子看过,做过的一切,都有里迪奥的陪伴,是他们共同的作品。他们是兄弟,孪生兄弟,连体兄弟。“有一次,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里迪奥和我参加一次烟散的庆典,路途很远,在格梅亚那边,那时候佩德里托专员还在用木棍殴打诸神的子民。干亲家里迪奥……”

看到他如此穷困、需要帮助,经常要他帮忙解决圣殿问题的普尔盖利亚妈妈建议他担任一个有报酬的职位。她需要一个人向阿谢的成员收取月费,收取圣子亲友所居住的简陋村舍的租金。她自己没有时间,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算账。薪水很低,但总有些用处,比如买张电车车票。自从罢工之后,他就不需要买车票了。食物也很充足,到谁家吃都行,有很多种选择。我接受这项委托,普尔盖利亚妈妈,这是奥茹欧巴的责任,作为朋友,我乐意帮这个忙,但有一个条件:我免费做这件事,不接受任何报酬,不要看不起我,我的妈妈。他心想:如果我还相信宗教奥义,如果我还没有参透这个谜题,也许我还能,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接受神圣的报酬。现在不行了,普尔盖利亚妈妈:完成这项任务的不过是一名热心的朋友。可以付钱给信徒兄弟,但不能付钱给一位朋友,友情不能出租也不能贩卖,它有另一种价值,不同的价值:这就是我要说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佩德罗·阿尔杉茹一直管理着普尔盖利亚圣殿成员的月费,管理着房客所交的租金,他将阿谢的账目算得清清楚楚,如果自己有钱,他还会将几枚硬币放在奥里沙的秤盘中,放在桑构的圣坛里,放在埃舒的神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