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谎言(第2/6页)
像挣扎一般,藤代呼叫着撑起身来,睁开了眼睛。
T恤的脖领周围已经被汗水浸透。藤代静悄悄地从床上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被隔壁房间正在睡觉的弥生发觉。他看看四周,一个人的卧室安安静静的,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依旧在走。四点半,窗外天还亮着。原来现在还是傍晚,而且今天是周日。他慢慢地整理混乱的大脑。弥生今早出门了,去参加兽医新人的婚礼。枕边上是还没读完的文库本—保罗·奥斯特的《幽灵们》。对了,就是在午饭后,躺在床上读书时,睡着的。他总是这样,白天睡觉常常会做噩梦。
藤代走出房间,冲了个热水澡。闭上眼睛,红格子的桌布和生牡蛎,仿佛是在黑暗中被打上聚光灯一般又闪现在眼前。
藤代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给伍迪·艾伦喂牛奶,从冰箱中取出蓝瓶的豆子进行搅拌,然后用CHEMEX咖啡手冲壶冲咖啡。这些习惯了的动作逐渐让心情稳定下来。感觉咖啡微苦的香味慢慢把自己带入正常的世界中。
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傍晚的新闻。约翰内斯堡近郊的洞穴中发现十五个据说是人类新品种的化石。这种新品种被命名为Homo naledi(纳莱迪人),据说是一种介于人类和两只脚行走的灵长类动物之间的物种。感觉傍晚新闻的主持人比晚间新闻的主持人口吻要沉稳几分。在Homo naledi的世界里也有结婚这种事情吗?藤代一边恍恍惚惚地想,一边喝咖啡,突然一个邮件来了。“晚上七点,代代木,老地方见。”
“藤代,你这是欲求不满啊。”
Mask倾斜着酒杯笑着说。他那巴掌般大的小脸已经笑得东倒西歪。高鼻梁和让人倍感亲切的内双眼皮。柔顺的波浪卷。这已经是第四杯了。可是,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
“只不过是梦里的事情而已。没有人傻到会对自己未婚妻的妹妹下手吧。”
藤代像配合着他的节奏,也喝光了杯中的酒。
藤代借着酒劲儿,把跟纯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Mask。
藤代已经记不起自己这是第几杯了。
“是吗?如果换作我的话,肯定就不客气了。”
Mask声音低沉。白色T恤里的身材虽然纤细,但可以看见肌肉紧实的手腕。强烈的香水味。又长又瘦的手指像鹰爪般握住玻璃杯。
“我可不像你那样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
藤代一边笑,一边用手指搅拌玻璃杯中逐渐融化的冰球。
从代代木的车站缓慢地走下山坡,经过便利店和预备学校,走进前面的小径,突然就可以看见模仿植物园建造的小街道。经过从入口处开始连成一串的面包坊和咖啡厅,穿过被异国植物覆盖的小丛林,就可以看见一家装修豪华的意大利餐厅。藤代和Mask在那里稍微吃了些东西,就在旁边的酒吧里喝了起来。
“可是,藤代,你跟弥生没有性生活吧?”
“对,就连这点都全部被妹妹看穿了。”
“那,这可能是一个好契机。”
“笨蛋,这样会更混乱的。”
酒吧内漆黑一片,墙壁上挂满了唱片。据说店长是有名的音乐家,真空管的扩音器和英国老店制作的高级播音器配套。自赏派乐队的吉他曲目舒缓地环绕在耳边。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无性婚姻什么的也并不奇怪了。”Mask一边跟酒保点跟往常一样的东西,一边继续说,“而且,结了婚,等待我们的是漫长无期的日常生活,如果想恋爱的话,不是只能逼人搞外遇吗?”
“喂,Mask,你喝醉了啊。”
像跟着凑热闹,藤代也跟酒保点了“同样的东西”。
“跟你一起的女人,是不是一直爱着你,怎么才能确认?而且还别说自己爱不爱这个女人都不知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社会的规则不就是到了某个年龄就要结婚,然后接下来必须一直爱着跟你白头偕老的妻子吗?”
吉他的声音逐渐淡出,开始响起电子管风琴的柔软之音。发源于法国红遍世界的POP二重唱的热门曲。风琴与特别的电子合成器的声音交融在一起。
“不过,这种规则恐怕各种意义上都没能绑住现在的男人们吧。”
“唉,所以呀,说到为了什么结婚,真是想不出什么理由。尤其是对于男人来说。”
“可藤代你还是要结,这不是矛盾了吗?”
“啊,确实是解决不了的矛盾。”
藤代和Mask是在一个“占卜少年”那儿认识的。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夏天。藤代被要求到吉祥寺尽头,参加一个最近刚盖了一个小独栋的友人的家庭派对。藤代在车站的商场里买了红酒和奶酪,到朋友家时,却没想到包括这个朋友在内的八个人全都是女性。有些是收购洋画艺术品的,有些是在电影公司制作小规模日本电影的这个朋友的同事。被八个女性包围着,藤代一边有些束手无策,一边一个劲儿地喝递过来的香槟。这时,一个高个子的青年出现了。朋友跟藤代介绍道:“这是今年才来我们公司入职的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