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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弗利听见门砰然关上了。贝特西在厨房洗涤槽汲了点儿水。回到房间时,她脸色苍白。“好了,让我们来一次聚会吧,”科弗利说,“你和我。”他给她又斟了一杯酒,将一盘三明治送到她手里,然而,她看上去因为痛苦而变得如此木然,简直好像无法转动她的脑袋了。当她呷饮威士忌时,酒汁流淌到了下巴上。“我真弄不明白这些书中说的事,”这侍女说,“我结过三次婚,而在这本书里,他们在干的这些事儿,我简直弄不明白。我是说,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她瞧了一眼那小男孩,又继续读下去了。科弗利问这对夫妇是否想喝点儿什么,他们两人都礼貌地回绝了,说他们在工作的时候是不喝酒的。他们的在场更加加深了沃普萧夫妇的窘迫和尴尬,到末了,这种窘迫和尴尬很快便成为一种耻辱了。尽管这对夫妇非常彬彬有礼,但他们瞧着他们,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瞧着他们。最终,科弗利打发他们走了。他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很知趣,得体地没有说抱歉,而只是说再见。“我们要将一切为迟到的来客留着。”当他们走出门外时,贝特西鼓足勇气在他们背后说道。
这是她最后一次鼓足勇气了。她胸中所积聚的痛苦几乎要把她摧毁了。在外界似乎有组织的残暴面前,她行将崩溃了。她以她的天真无邪来对待周围的人,把所有的陌生人都看成朋友,然而,她被人们如此轻蔑地遗弃了。她并没有向他们要钱,或者向他们寻求任何帮助,她也没有向他们祈求友谊,她只是邀请他们到她家来,喝上一杯威士忌,让这空荡荡的房间充斥着谈话声,然而,他们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肯赏光。在她看来,这个世界犹如地平线上那导弹塔架一样充满敌意、无法理解,并且具有威胁性。当科弗利用手臂搂住她,说“太遗憾了,亲爱的”时,她一把把他推开,恶狠狠地说:“滚开,滚开,离我远点儿。”
最终,为了安慰她,科弗利带她到商业中心的咖啡馆去。他们买了票,拿着盛满咖啡的杯子,坐进帆布椅子里去。一个年轻女人,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沿耳朵拢在脑后,弹奏着一把小巧玲珑的竖琴,唱道:
啊,母亲,亲爱的母亲,啊,母亲,
天色为什么如此暗?
为什么空气中充斥着杀蟑螂粉的味道?
为什么公园中阒无一人?
那没关系,我亲爱的女儿,
那并不意味着世界的末日,
洗衣机照样转动,
而我正准备款待朋友。
但是,母亲,亲爱的母亲,请告诉我,
为什么你的盖革计数器嘀嗒作响?
为什么所有这些善良的人
要跳进那小溪里?
那没关系,那没关系,我亲爱的,
真的没关系,
我的盖革计数器只是记录
辐射的升降。
但是,母亲,亲爱的母亲,在我睡觉之前,请告诉我,
为什么我的金黄色卷发
会脱落?
而天空为什么如此殷红?
为什么天空如此殷红……
在科弗利的本性中,毫无疑问有一种乡下人的气质,他更有一种无法忍受这种自哀自怨情调的气质。他一把抓住贝特西的手,大步走出咖啡馆去,像一个年岁更长的人,口中吐着粗气。这是一个多么倒霉的夜晚。
啊,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