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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德卢斯 [14] 退役老兵管理处找到了一份工作,于此得到了另一份教训。大部分人一生下来就欠债,一辈子生活在债务之中,死的时候还负债。与负债的重负相比较,小心谨慎和勤劳就不算什么了。他需要的是灵感,是一场赌博。一天晚上,他站在苏必利尔郊外的一座小山岗上,顿时感到一阵灵感。他可以看见在遥远处的德卢斯的灯火。在他的脚下是一家罐头厂平整的屋顶。从德卢斯刮来的晚风正顺着他的方向吹拂,晚风给他送来狗的吠叫声。他是这样想的:在这山岗上居住着两千人。山岗上的每一个人拥有一只狗。一只狗一天至少吃一罐头食物。人们爱他们的狗,不惜出高价饲养它们,然而,谁知道那罐头里放的是什么东西?狗喜欢吃什么?残羹剩饭、垃圾和马粪。流浪狗的毛皮总是最好的,也是最健康的。它所需要的只是一个销售点。老英国狗粮!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英国就意味着烤牛肉。在罐头上贴上那样一个标签,狗主人就会付两角五分的高价来买。从罐头厂传来的嘈杂声为他这一灵感的思绪作伴奏,他快乐地上床进入了梦乡。
他在社区对狗做实验,结果找到了一个狗粮配方。这配方包括百分之九十早餐工厂扫出来的垃圾,百分之十骑马俱乐部马棚的马粪,再加上足够的水,使狗粮湿润。他设计了标签,在标签上印刷一个纹章盾牌,用花体字写上“老英国狗粮”。罐头厂同意加工一千个罐头。他租用了一辆卡车,用垃圾桶装上原料往罐头厂运送。当罐头贴上了标签,分箱装好,存放在车库里时,他感觉他占有着一些有价值而美丽的东西。他买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开始拿着老英国狗粮样品在德卢斯的市场上到处转悠、推销。
他到处都遇到同样的结果。杂货店老板从批发商那儿购买狗粮,他便去找批发商,批发商告诉他,他们不能买他的狗粮罐头。他们销售的狗粮罐头是由芝加哥肉类厂商和其他产品搭配在一起供货的,他当然不可能与芝加哥竞争。他试图在山岗上亲自销售他的狗粮,但是你不可能挨家挨户地去兜售狗粮。他得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单枪匹马什么事儿也干不成。德卢斯充斥着饥饿的狗,而他在车库里却存放着一千个狗粮罐头,但是作为一个单干的企业家,他无法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同时又创造利润。意识到这一点,他又喝了一杯雪利酒。
那时天已经很黑了。照进窗户里来的天光消失了。他穿上衣服下楼去吃晚饭。他是餐厅唯一的客人,梅布尔·莫尔顿给他送来一碗油腻的汤,在汤里,一根刚点燃的火柴梗漂荡着。这刚点燃的火柴梗跟那夜壶一样,让他咬牙切齿地痛恨起圣博托尔夫斯来。“啊,太抱歉了,”当他将那火柴梗拿给梅布尔看时,梅布尔说,“太抱歉了。你瞧,我父亲上个月得了中风,太缺人手了。情况总不是我们想要的那样。煤气灶上的指示灯灭了,厨师只能用火柴来照亮煤气灶,我猜想那就是为什么火柴会掉到汤里面去。好了,我把汤拿走,给你拿一盘烤牛肉来,我敢保证不会再有火柴梗了。请注意我是用左手拿走你的汤的。我去年冬天扭到了左手,从那以后,它总是不对劲,我坚持用左手干活,看看这样能不能让它好起来。医生告诉我,如果我坚持用这只手,它会好起来的。当然啦,对于我来说,使用右手要顺当得多了,但是时不时地……”她看出来了,他感到厌烦,她便走了。她侍候了成千个孤独的男人,大部分人喜欢在她欣赏他们的妻子、孩子、房子和狗的照片时听她讲她的伤心、痛苦、扭到的手。这是人与人之间一座交往的脆弱桥梁,但终究聊胜于无,而且这样可以更好地打发时光。
约翰逊吃完他的炖肉和馅饼,便去了一家酒吧。那酒吧仅仅依靠啤酒广告霓虹灯紧巴巴地照亮着,味道就像是茅厕,只有两个农夫顾客光顾。他走到酒吧的一头,离他们远远的。他又喝了一杯雪利酒。他在一座小型的保龄球机器上玩了一会儿保龄球,便从侧门走上大街。小镇一片漆黑,压根不了解羁旅者、漫游者、这广大世界的流动人口的需要。所有的店铺都关上了门。他瞧了一眼公共绿地那边的一位论派教堂。那是一栋白色的木造房屋,拥有圆柱和一座钟楼,尖塔笔直地伸向星空。在他看来几乎令人难以相信,他的同乡,这些富有创造力的人,这些首先利用明亮的灯光和连续音乐拓展玻璃店业务的人,竟然如此落后,建造了这样一座属于古代世界的教堂。他沿公共草地转了一圈,走上船舶巷,径直来到霍诺拉的家。这栋老房子零零星星地亮着灯,但他没看见一个人。他又回到酒吧,看电视上播放的拳击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