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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去“吉赛尔”,可是,能够约花井里子碰面的稍有点儿档次的咖啡店除了这儿就不知道该去哪儿了,没办法,只得选和那女人家有点儿瓜葛的这家店。现在,整个街区都开始叫人讨厌了。这是那个女人出生和长大的街区,感觉自己就像在她的掌控之下生活。真恨不得抛弃一切,逃到另一个地方去。
“花井女士,不好意思,突然约您出来……真的很可怕噢!”
花井里子的视线落在iPad上,正入神地读着翔子的博客。博文下面的评论栏中有几条负面评论,这种情况以前还从未有过,肯定是荣利子写的——翔子立即给里子拨打电话,约她出来碰个面。此时,翔子忍住眼泪,视线落在洗旧褪色的牛仔裤膝盖处。
“真叫人讨厌。我在想……把博客关掉……”
“作为一个写手,别人评头论足是不可避免的啊,您记住: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是了。”
里子的话语里含着笑意,视线从iPad上抬起来。翔子咬着牙心想,她什么都不明白呀。想到对方身处绝对不会受到伤害的安全地带,靠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安心赚钱,翔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非但如此,翔子甚至觉得她在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动摇。
自己是在被消费。没错,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将自己作为一个消费的道具,并且精明地算计着,自己能否成为一枚有用的棋子,自己是否具备赚取大把大把票子的潜质,这些全都从她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她根本不是考虑和自己一起工作,也没想过把自己培养成一名畅销书作者。难怪和她碰面之后,自己感觉那么疲惫。
怎么样才能不被人消费?翔子完全不懂得个中的防御术或者说战术,至少作为一名编辑,里子什么也没有教会自己。
假如是非纪实作品,问题自然简单得多,读者的意见只是冲着作品去的,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自己写的并不是创作作品,而是博客,博客的特性之一就是将现实中自己的生活面一点点地展示给不特定的读者——这是受到荣利子指责之后才意识到的——因此,读者的批评就等于是对自己人生的否定,怎么可以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呢?负面评论必须化解,假如不能做成干干净净、清一色点赞的博客,就等于是自己认输。
花井里子的手机响起来,她打断翔子的话头,走出店外。隔窗望着里子身上那件昂贵的大衣,翔子觉得自己的胃在隐隐作痛。
虽然已经过去四天,那晚荣利子尖刻的话仍像一根刺,狠狠扎在自己心头。从来没有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叱责过。活到这把年纪,总是尽力避免同他人发生争执。翔子怒气难消,但另外又觉得,荣利子讲的也有一些道理,这让翔子这几天心情郁闷,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这件事情无法对贤介说,因为丈夫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寻觅到的避风港口,是自己的栖身之所,将自己感到羞耻的地方暴露给丈夫,是对自己唯一栖身之所的玷污。
“天天待在家,洗衣服之类的事情总该做做吧?我明天都没内裤和袜子穿了,太过分了啊!”
昨天晚上,下班回家的丈夫在沙发上的“小山”中翻拣着,忍不住发起了牢骚。翔子这才想起,洗衣桶里已经装满了替换下来的衣服,这几天连最基本的家务活都没做。
“你别冲我大声叫好吗,我哪有时间做呀?结婚时不是说好的吗,不要为这些事情吵架?不就是内裤和袜子嘛……”
“可是,你不是整天在家吗?我没有要你做全部家务,饭你不愿意做没关系,但是每天过日子必需的一些事情,像洗衣服什么的,总不能一点儿也不干吧?”
贤介的话毫不过分。内裤和袜子没有替换的可能引发大问题,不要说贤介,连翔子自己也很清楚。正因为这样,翔子尤其生气:让自己现在劳心劳神花费大量时间和体力的,还不就是那个该死的博客,它同丈夫的健康以及自己的未来、梦想没有半分关系,又生不出钱来,况且没人硬逼着自己去做——难道玩文字就是自己生活的全部内容吗?
深夜了,不可能拧开阳台上的洗衣机洗衣服,贤介只得出门去便利店买内裤和袜子。
“丸尾太太,您好像精神不佳呀,碰到什么事情了?”
翔子抬起头,看见临时工侍应生桥本冲着自己在微笑。洁白的牙齿和结实的肌肉让人看得心旌摇曳。
“您真厉害,和出版社的编辑讨论出书,简直像个专业作家!”
“什么呀……出书的事情还没有决定呢。”
“呃,丸尾太太,下次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啊?”
翔子歪着脑袋不解地反问。桥本赶忙解释道:“哦,没什么别的意思。您是成了家的人,我只是想作为朋友邀请您去看场电影而已,因为您是个有趣的人,和您在一起感觉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