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斯特劳德 9
调查展开的两条线——公司的和警察局的——就像一把无形的钳子正在持续地收拢。我感觉它们就要碰上了。
我告诉自己,它只是个工具,一个庞大的机器,而且这机器还看不见。但是,我还没有充分意识到它的毁灭力量。真疯狂!机器是不能被挑战的。它既能创造也能毁灭,而且做这两件事都是冷漠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它衡量人的方式就如它衡量金钱、树的成长、蚊虫的生命周期、道德以及时代发展的方式一样。当大钟的时针指到整点,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一小时、一整天,完全正确的时间。它说你对,你就是对的;它说你错,那你就玩完了,没有任何机会反驳。它看不见,也听不见。
当然,我对此有过要求。
吃完食不知味的午餐,我便回到了公司。就像是计划中的小插曲,我预测了新的可能发生的事并计划了新的逃离路径。
占据半个街区面积的贾诺斯大楼仿佛用五百只看不见的眼睛仰望苍穹,直到我重拾自由意志,并将自己又一次送进它的铁石心肠里。这座巨神内部整洁、安全、明亮,不断回响着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而拜访者也会认为它是个十分舒适的地方。
我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名单,上面列着六年前城外未更新执照的酒馆。我知道上面会有我的名字。这随后得认真处理。可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它塞到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
我走进罗伊的办公室,问他:“饿吗?”
“非常非常饿。”
“圣伯纳兹刚来了。”他慢慢地站起来,并把卷起的衬衣袖子放下来。“很抱歉让你等久了。有什么进展吗?”
“据我所知,没有。但哈根想要见你。或许等你和他谈完了,我再去吃午饭比较好。”
“好吧。但是我想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上楼去了。这些会议开得一日比一日长,一日比一日频繁,一日比一日痛苦。即使我清楚地知道哈根和贾诺斯,尤其是贾诺斯,所面临着的深渊,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我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厄尔要这么做?那天晚上在那间公寓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天啊,这代价!但它已经发生了。我意识到我真心不是为贾诺斯着想,我想到的是我自己。
当我走进哈根的办公室时,他递给我一张便条、一个信封和一张照片。
“这是刚送来的,”他说,“我们要在《新闻资讯》上用半个版面刊登这张照片,并附上一则后续报道。”
便条和信封都出自第五十七街上的一个美术展览馆。照片拍得挺好,挺清晰,4英寸×6英寸,呈现的是路易斯·帕特森画展的一面墙,上面她的五幅画被清晰地复制了出来。便条来自展览馆老板,只声称照片是在九年前的一次画展上拍的,并且据知,照片上的那幅画是《新闻资讯》登出的那幅丢失的画的唯一真正的摹本。
没错,照片上有我那幅画着两只手的《犹大》。它就位于照片的正中间。然而,老板正好指出画的原名其实很普通,叫《基础的研究》。
尽管我没认出其他的画,但最右边的那幅画正是挂在楼下我办公室墙上的《愤怒的研究》。
“这似乎很符合描述。”我说。
“毫无疑问。如果刊登这张照片,并附上老板的原话,我确定我们能找到那幅画的真品。”也许吧。它仍藏在大理石路那里另一幅油画的后面。但我知道,如果乔吉特看到这则报道,她就会发现真相,而我编的那是一幅仿制品的谎言也会不攻自破了。因为照片上的那幅画是被复制出来的唯一已知的真正的摹本。“老天保佑,希望一切都能早早地水落石出。”当他再次看着照片时,我的神经紧绷起来,觉得他一定会认出《愤怒的研究》来。但没有。他放下照片,用尖刻的眼神看着我。“乔治,到底哪儿出错了?都一个多星期了,这件事还拖着悬而未决。”
“我们当时花了三周才找到艾斯勒曼的。”我说。
“我们不是在找一个失踪了数月的人。我们找的是一个仅消失一周且留下众多痕迹的人!一定是有原因的。那是什么呢?”然而,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抛开了这个问题,转而开始核对我们现有的线索。“那些失效的执照查得怎么样了?”
我说新的信息源源不断地传来,我一收到它们就尽快反复核对。然后,我们有条不紊地核查了之前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到目前为止,这事还是一团糟。对此,我干得还是很漂亮的!
离开前,我向哈根询问了厄尔的近况,得知他在医院住了两天便出院了。这就是我得到的全部信息。
我在楼上待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罗伊、利昂·汤普勒和菲利普·贝斯特也在。很明显,我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他们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