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5页)
五分钟后,她们从卡罗尔家驶出了市区,开在高速公路上,这条高速公路在地图上用红色标示出来,可以直达芝加哥。天空云层密布,特芮丝看着四周的乡村景象,现在她已经熟悉了这种情景,看见左边往纽约的方向有一丛丛小树林,更远处的旗杆标示着卡罗尔参加的俱乐部名称。
特芮丝开了一点窗户让空气进来。天气很冷,脚踝附近吹出的暖气让她觉得非常舒服。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她突然想起在法兰根堡工作的那些人,早上九点四十五分时还被囚禁在店里,日复一日,时钟的指针控制了他们的每个动作。但此刻仪表盘上时钟的指针对卡罗尔和她而言都不具意义。不管喜不喜欢,她们想睡就睡,想开车就开车。她想到罗比谢克太太此时正在三楼卖毛衣,在那里开始另一个年头,她的第五年。
“为什么不说话?”卡罗尔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不想说话。但她觉得有千言万语哽在她的喉头,或许只有距离,几千英里的距离,才可以让她理出一些头绪。或许让她如鲠在喉的,就是她现在享有的自由。
车行经过宾州,有个地方偶尔露出微弱的阳光,仿佛天空出现了缺口一样。但中午左右又开始下雨。卡罗尔咒骂着,但雨水在挡风玻璃和车顶上不规则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又让人心情愉快。
“你知道我忘了什么吗?”卡罗尔说,“雨衣,我看还是要买一件才行。”
突然间,特芮丝想起她忘了带她正在读的书。里面有她写给卡罗尔的信,那是一张薄纸,信纸的边缘从书的两端露了出来。糟糕!这本书是和她的其他书分开放的,所以她忘了把它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走。她希望佛罗伦斯不会起意要去碰那本书。她试着回想信中有没有写到卡罗尔的名字,但就是想不起来。还有支票,她也忘了把支票撕掉。
“卡罗尔,你有拿那张支票吗?”
“我给你的支票?你说你要撕掉的。”
“我还没撕,还放在桌布底下。”
“嗯,那不重要。”卡罗尔说。
她们停下加油时,特芮丝想在加油站隔壁的杂货店买点黑啤酒,因为卡罗尔有时候喜欢喝黑啤酒。但那家店只卖普通啤酒,卡罗尔不太喜欢这种普通啤酒,所以她只买了一瓶。接着她们开到高速公路分岔出去的一条小路上停了下来,打开理查德妈妈准备的一盒三明治。里面也有腌黄瓜、意大利白干酪和几个水煮蛋。特芮丝忘了带开罐器,所以现在连啤酒罐都打不开,幸好保温瓶里还有咖啡。她把啤酒罐放在车后面的地板上。
“鱼子酱。他们真是太好了。”卡罗尔看着三明治这样说。“你喜欢鱼子酱吗?”
“不喜欢。可是我希望我喜欢。”
“为什么?”
特芮丝看着卡罗尔吃了一小口三明治,卡罗尔把最上面的那片面包拿掉。她吃的那一口是鱼子酱最多的地方。“因为只要人们知道了鱼子酱多好吃,就会开口猛吃。”特芮丝说。
卡罗尔笑了,然后继续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这就是后天养成的习惯,习惯的味道总是比较令人愉快——而且很难摆脱。”
特芮丝又倒了些咖啡到她们一起用的杯子里。她已经习惯了黑咖啡的味道。“我第一次握着这杯子时真不知道有多紧张。你那天拿给我咖啡,还记得吗?”
“我记得。”
“你那天为什么要把奶油倒到咖啡里?”
“我以为你喜欢。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特芮丝看着她。“因为你,我感到很兴奋。”她举起杯子说。然后她又看了卡罗尔一眼,而且注意到卡罗尔的脸凝滞不动了,就像休克一样。特芮丝之前也看过这种表情两三次,都是她向卡罗尔说出类似的内心感受,或称赞卡罗尔的时候。特芮丝不知道她高不高兴,只是看着卡罗尔折起另一半三明治旁边的蜡纸。
还有蛋糕,咖啡色的香料蛋糕,特芮丝常在理查德家吃这种蛋糕。但现在卡罗尔不想吃,于是她们把这些东西、香烟及一瓶威士忌都放进行李箱中。行李箱放得十分整齐,除了卡罗尔之外,任何人这样一丝不苟地放东西,都会惹恼特芮丝。
“你说过你老家在华盛顿州?”特芮丝问她。
“我在那里出生,父亲现在还住在那里。我写信告诉他说,要是我们这次走得够远,就会去拜访他。”
“他和你长得像吗?”
“我长得像他吗?对——比较像他,不像我母亲。”
“只要想象你的家人,就会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特芮丝说。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把你想成你。自成一格。”
卡罗尔笑了,开着车还把头抬了起来。“好,想问什么尽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