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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田没有料到四处逃亡的佐久间竟然会跑到自己家里来。浦田认识的人中没有姓佐久间的,只能是他。想到他也许会手持凶器怀着杀意,浦田便拿起平时放在走廊墙边的木刀,走下水还没有干透的土间,打开玄关门的锁。

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在昏暗的灯光下,浮现出一张男子的脸。

浦田瞪大了眼睛。那个脸晒得黝黑、头发疯长、满脸胡须的人的确是佐久间。他穿着很脏的开襟衬衫站在水里,黑色长裤的裤腿卷到膝盖以上,手上提着木屐。

“佐久间?”浦田问道。

佐久间默默地俯首鞠了一躬。

“怎么会来这里?”浦田紧握着的木刀藏在身后,问道。

“就是为了来见主任。”

“是自首吧。”浦田叮问道。

佐久间点点头,说“是”。

浦田原本就是刑务所狱卒出身,他情急生智,心想佐久间是来自首的,首先是不能让他改变主意。对两次成功越狱的佐久间来说,要逃跑轻而易举。从有关越狱的报告书来推测,佐久间在情绪上是一种反复无常的性格,浦田担心他在某个节骨眼上会情绪陡变。

“不要站在那里,到屋里来。”浦田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将木刀竖在走廊墙边,从居室里拿来坐垫,放在玄关的台阶板上。

佐久间走进土间,绕开坐垫,坐在台阶板上。

浦田招呼厨房里的妻子沏杯茶来。妻子一副狐疑的表情端来了茶。佐久间双手捧着茶碗一口气将茶喝完。

浦田拿起安装在玄关柱子上的电话听筒,拨打刑务所所长家里的电话。刑务所所长从夫人手里接过听筒,听了浦田的报告说了句“佐久间?”便说不出话来。

浦田匆匆挂断电话,让妻子将蒸好的甘薯拿来,说道:“只有这样的东西了,你快吃吧。”

佐久间深深地鞠了一躬,捧着甘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浦田若无其事地与佐久间交谈着。说起洪水的情况,谈起越来越糟糕的缺粮情况。回到居室拿着香烟回来,给佐久间一根烟,用火柴给他点上。

佐久间鞠躬道谢。

过了一会儿,传来在水中急急走来的脚步声,玄关门被打开。是三名刑警。他们让佐久间站起身,给他戴上手铐,腰上绑上法绳。

浦田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家门。

“今天是航空日啊。预定东京出生的少年飞行员驾驶飞机来访问故乡,因为下雨要延迟到明天。明天是晴天。”浦田对戴着手铐、提着木屐在水中走着的佐久间说道,抬头望着夜空。

天空中满天星斗,星汉灿烂。

佐久间被扣留在警察署后,遭东京地方检察厅起诉,被扣押在东京拘留所里。

拘留所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正因为佐久间是从以“无法逃脱”而炫耀的秋田刑务所禁闭室里越狱的,所以完全可以设想他还会第三次逃走。因此,警方进行了认真的讨论。讨论结果,正如转到秋田刑务所之前收监的小菅刑务所采取的措施那样,将佐久间关押在单人牢房里,隔壁房间里放入做杂务的模范犯人,其他邻接房设为空房。佐久间露出哪怕些微的逃跑迹象,杂务犯人就会摇铃通知看守。同时采取面对面监视的措施,由经验丰富的老看守轮流站在牢房外,注视着佐久间在铁栅栏门里的一举一动。

检事需要外出提审时就在拘留所里进行,那时候也有三名看守围着他,门外还有看守担任警戒。

首先讯问有关越狱的方法。根据佐久间的供述,秋田刑务所推断得没错,佐久间从越狱那天的很早以前就开始做准备。他缜密地计算看守从牢窗里窥探的时间,其间将被褥卷起来竖在墙边,得知采光窗的木框开始腐烂,接着看见嵌在窗框上固定玻璃窗的五寸钉也已经生锈,所以他觉得要取下钉子如囊中取物。发现他逃跑的时间是6月16日凌晨5点过后,不料他在15日夜里就已经跑出了牢房。

检事讯问他,被视为最大疑问的、从禁闭室里逃脱的方法。

“可以想想壁虎啊!”佐久间浅浅地笑着说道,便噤口不言。

他逃跑后想见妻子,便避开道路,依靠星星的位置在山里摸索着方向走进青森县内。他当然预测到妻子居住的房子会受到监视,便从远处悄悄地观察着。不出所料,他发现隐藏在草丛和树林里用双筒望远镜注视着房子的那些人的身影,并看见向他们分发盒饭和饮用水的女人。他观察着他们的动向,几天后看清他们坐卡车撤离后,才走进了家门。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妻子亲热了。他拥抱了妻子后,天亮前离家,沿着铁轨向东京走去。借助交通工具是危险的,所以只能步行,并且只能在夜间行动,白天为了避人耳目则躲在山里或树林的低洼处睡觉。如果偷盗财物,他担心会有人报警,自己的动向因此而被警方发现,所以分别从不同的人家偷出木屐、衬衫、裤子,而且都挑选穿旧的偷走,不至于有人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