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思量 自难忘(第3/7页)
酒客们想了想,觉得竟是十分贴切。哪个少年不张狂,谁不想和蚩尤一样封侯拜将、纵马山河、肆意妄为?哪个少女不怀春,谁不想有个少昊一样的夫婿,风华绝代、名重天下、情深意重?哪对父母不渴望儿子青阳一样出息能干、恭敬孝顺?
老头捋了把山羊胡,含笑道:“不管神农人对蚩尤是赞是骂,反正现如今蚩尤掌握了神农国一半的军队,他哼一声,整个神农都要颤一颤,可谓真正的督国大将军。”
酒肆的老板摇摇头,长叹一声,“蚩尤的军队就是我们轩辕的噩梦。”
酒肆里刚刚轻松一点的气氛又消失了,连胖商贾都无声地叹了口气。
少年不解,连连问:“为什么?为什么?”
老头的三弦琴声高昂急促,好似黑云压城,城池将破,逼得人心不安。琴声中,老头的声音沉重压抑,“蚩尤只亲自和轩辕打了一仗。八十二年前的大时山之战,轩辕族杀了蚩尤麾下的靖将军,蚩尤率军攻打大时山,宣布要么投降,要么被屠城。可大荒人都知道轩辕士兵坚韧不拔、骁勇善战,他们当然不肯降,与蚩尤死战。城破后,蚩尤下令屠城。”
老头手抖了抖,乐声忽停,在座的酒客多是轩辕国人,都听说过此战,低头沉默着。
寂静中,老头的声音响起,“一次战役!只一次战役!十二万人被杀!九万多是平民!从此蚩尤的名字成为了轩辕百姓的噩梦!”
酒肆中的酒客们都不说话,只高辛的少年还惦记着蚩尤要杀祝融的事情,“老爷爷,是因为蚩尤维护我们这样的人,而祝融保护那些官老爷们,他才要杀祝融吗?”
老头愣住,少年叫:“老爷爷?”
“哦!”老头子定了定心神,边思量边说道,“也许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祝融和蚩尤代表着不同人的利益,两边水火不相容,传说中的秘闻只不过是个导火索。”
“什么秘闻?”少年紧张地问。
老头手放在嘴边,刻意压着声音,却又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传闻祝融杀了你们高辛的大王子妃,蚩尤是为她报仇。”
少年失望地嚷:“老爷爷,你骗人!”
酒客们哄堂大笑,因为蚩尤带来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老头子笑着朝众位酒客行礼告退,“一段佐酒的故事而已,听个乐子。”背起三弦琴,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哼唱:“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皆是相,假假真真都是空……”走出酒肆,他随意回头,看清了窗边的红衣男子,霎时间惊得呆住。几百年前,博父山下,那男子就是这个样子,几百年后依旧如此。他当年自负修为,看出了青衣女子来自神族,激她出手灭火,却一点诶看出男子有灵力,可见男子的灵力早已高深莫测。
山羊胡老头转身又进了酒肆,走到红衣男子身边,恭敬地行礼,“没想到故人能重逢,那位西陵姑娘可还好?”
红衣男子没有搭理他,手中的酒盅颤了一下,老头又笑问:“小老儿当年眼拙了,敢问公子大名?”
红衣男子回头,淡淡看着老头,轻声吐出两个字:“蚩尤。”
山羊胡老头踉跄着后退,一屁股软坐在地,骇得脸色惨白,呆了一霎,连三弦都顾不上捡,连滚带爬地往外逃。酒肆里的客人们纵声大笑,“这老头几杯酒就喝醉了!”
满堂欢声笑语,斯人独坐。
蚩尤端着半杯酒,凝望着西边。正是日落时分,天际晕染着一层又一层的彩霞,橙红靛蓝紫,绚烂如烟,华美似锦,他眼中却是千山暮雪,万里寒云。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向外行去,等行到僻静处,唤来逍遥,飞向九黎。
今日是阿珩的忌辰,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来虞渊一趟,祭奠完阿珩后再去九黎住一晚。
逍遥的速度更快了,不过盏茶工夫,就到了九黎。
蚩尤走进桃花林间的竹楼,默默地坐着,月色如水一般洒在竹台上,凤尾竹声潇潇,他左手的指间把玩着驻颜花,右手拎着一大龙竹筒的酒嘎,边喝酒边望着满山坡的桃花。
山中四月天,满坡桃花开得云蒸霞蔚,缤纷绚烂,可桃花树下,早没了赴约的人。
半醉半醒间,蚩尤踉踉跄跄地拿出几百年前从玉山地宫盗出的盘古弓,用尽全力把灵力把弓拉满,对着西方用力射出,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