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怎堪人烟寒橘柚(第2/6页)

  平宗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平若是他的长子,已经十五岁,与当今陛下虽然差着一辈,却是同年生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他这次掩人耳目地潜回龙城,就是因为已经好些天没有收到平若的信,担心龙城不稳。此时听王妃说平若在宫里,心中登时安定了不少。知道不管龙城在发生什么事情,至少平若是安全的。

  但事情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皇帝伤了腿,但他身为堂堂摄政王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接到,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心中不安,面上却不动声色,等长史裴緈来了之后,详细问了问晋王府幕僚近些日子的情况,尤其是人员变动情况,知道府里没有出大问题,放心不少。眼看着就要到亥时宮门落锁的时刻,便不再耽搁,换了衣服从府里出来。

  这边楚勒也休整完毕早就备好了马匹等着。平宗一见他连马鞍、 马鞭都备的是金丝镶嵌红宝石御前专用的就笑了:“你倒是算准了我要进宫。”

  楚勒颇为自矜地抬起头牵过马来。

  停下晋王府离皇宫不远,只隔着两个坊和一座明堂。只是现在这狂风大雪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纵然坐骑神骏,马蹄踏在深深的雪坑中,也很难畅行无碍。平宗赶到皇宫西南角的总章门时,正好碰见掌门禁军在落锁。禁军自然不会阻拦平宗,但这个时辰楚勒不能进宫,平宗平时谨慎,这些小节上尤其不愿意授人以柄,便让楚勒先回去,到天明后再来接他。

  进了宫就不能再骑马,当值的内侍要给他安排轿子,平宗嫌太慢,将身上大氅裏好,着人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自己步行进去。另一边宫内府早就派人飞传禀报,晋王平宗要求觐见。

  接到消息的时候,皇帝平宸正拉着平若与自己下棋。两个少年年龄相当,俱都生就丁零人宽肩细腰的矫健体魄,却因为从小跟着汉人师傅学习典籍经史,言谈举止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平宸自小生长在宫中,比起平若更加俊秀些。这时听说晋王求见,少年皇帝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碗里,拊掌笑道:“总算来了,我就说他一定会回来,你还不信。”

  平若愁眉苦脸:“臣不是不信,是不愿意信。陛下……”

  “行了,别装可怜了,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平宸的腿伤未好,却早就耐不住性子,掀开搭在腿面上的狐差从榻上跳下来,“还不快传晋王进来!”

  平若比他要谨慎得多,仔细又将殿中四周打量一遍,见毫无破绽,这才追在皇帝的身后迎了出去。

  延庆殿内外三层,最外面是廊,廊下依制有九名侍卫执戟守卫,皇帝近身的内侍高贤匆匆从里面出来,冲在殿外恭立的平宗躬身行礼:“陛下请晋王进来。”

  平宗点了点头,一丝不苟地谢过旨后,跟在高贤身后向里走。当日平宗拥立平宸重返龙城,自己也成为摄政王,在总揽军政大权之余,自然也不会疏忽对内延的掌握。高贤本是他帐下的内侍,也是信得过的心腹,这才安置在了延庆殿近身服侍皇帝。高贤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连忙侧身引臂相让:“晋王先请。”

  平宗也不再推辞,却放缓了脚步问:“我不在这些日子,陛下可好?”

  “殿下行前嘱托崔大人教导陛下读书,陛下不敢一日松解,日日勤学,除了讲解四书之外,每日师徒对谈一个时辰。崔大人对陛下的学业十分满意。”高贤声音细碎,一路跟着平宗,在他身边窃窃地汇报。

  “除了读汉人的书,骑射武艺也不可荒废。”平宗对高贤所说还是满意的,面上却不动声色。

  “陛下每日下午都要去北苑练习骑射和近身搏斗。”

  “哦?”平宗站住,目光从高贤面上扫过,问,“陪他练习的都有什么人?”

  “有宫中的侍卫,也有贺兰部崇执将军的手下。”

  崇执是贺兰王妃的弟弟,平若的舅舅,听他这么说,平宗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问:“阿若呢?没有陪陛下练习吗?”

  高贤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到这个时候才略微松了些:“世子身上有晋王您的重托,平日公务繁忙,没有多少时间来陪陛下练习。”

  平宗皱眉:“不过是让他将每日下面各部的公文总结摘抄传个信,哪里就公务繁忙了?不过借口荒废学业罢了。”

  “这倒不是。”高贤仍旧耐心地微笑着, 絮絮地说,“世子倒是从不敢耽误崔大人的课。他常常跟崔大人讨论治国方略,这也是遵从晋王您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