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四龄童案01
墨麒曾和展昭说,自己的师门在太行山,并非虚言。
太行山巅,有一处山岩崎岖之处,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塑造了一处天然的奇门阵法。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石皆是构成阵法的笔划,非精通奇门遁法之人无法察觉,也不可进入,墨麒的师门就坐落在这里。
墨麒牵着大黑,转过最后一块画着涂鸦的岩石,面前便豁然开朗。空旷的平地上,孤零零地坐落着一座很小的道观,道观外的雪地上横着一个斜卧的雪人。
或者说,身上落满了雪的人。
墨麒松开大黑,走到雪人面前,行礼道:“师兄。”
雪人:“——嗝!”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大黑滴溜溜地原地转了一会,自己衔着自己的缰绳,踱到雪人旁边,狠狠打了个响鼻。
雪人面上的雪花被喷开了一半儿,露出雪中人雪白晶莹的面颊。一双薄唇轻轻抿着,非但没有因为冰冷的雪而青紫,反倒红润又柔软。
墨麒皱起眉头,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严厉地道:“……师兄,你又喝醉了。”
原本还一动不动,宛如雪雕的男人仿佛被惊醒一般,瞬间跳了起来:“我没醉!我没醉!”
他飞快甩甩头,将脑袋上的雪统统甩开,瞪眼一看,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的墨麒就撞进了他眼里,雪雕师兄顿时本能地一声凄惨的惊叫,“啊——小师弟!我没醉!”
墨麒:“我分明闻到了酒味。”
雪雕师兄巧言令色:“不,师弟。你闻到的不是酒味,是雪味。”
…………
好像每个门派中,都存在着这样两种人。
一种天资过人,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弟子一般高山仰止的存在;另一种偷鸡摸狗,上树下水,啥禁做啥,乃是一锅粥里的老鼠屎一样,令每一个想管规矩的师父都无比痛恨的存在。
墨麒的师父收得徒弟很少,只有两个。一个是墨麒,还有一个是雪雕师兄,这两个人还如此恰好,各自分担了这两类弟子的角色。
可是到头来,师父走了,留下枯守这门派道观的却是顽劣得令人头痛的那一个,在这从无人烟的太行山巅一守就是十年。
“师弟,十年不见了。”雪雕师兄掸掉了身上的雪,露出乌黑的发,挺拔的鼻梁,饱满的额头来。
他身上的酒味随着他每一次掸手,便散去一分,最后的一点雪也干净的时候,酒味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用内力搞鬼的师兄死不要脸地给自己说情:“你看,真不是酒味,就是雪味。”
墨麒推开打响鼻打个不停的大黑,对师兄十年不见,却修炼的愈发炉火纯青的赖皮技巧无言以对:“…………”
师兄推开道观的门:“我算算时间,你也差不多就这几天要到了。厢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老样子,没动。”
墨麒低声道:“多谢。”
熟悉的道观,熟悉的蒲团,熟悉的焚香,熟悉的厢房。
墨麒在厢房的窗边驻足,窗沿上还刻着两串字,连在一起,一串是“黯然客”,一串是“离人歌”。
李安然走进厢房,瞧见墨麒杵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盯着窗沿看的模样,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而后上前拍了拍墨麒的肩膀:“得了,别触景生情了。都十年前刻下的了,你看看你现在这表情,这样子,到底咱俩谁是‘黯然客’,谁是‘离人歌’?”他话哧溜一下说出口后,寻摸寻摸,感觉不对,“唉,咱这师兄弟不行啊,咱俩这名儿怎么取得都这么丧气?”
墨麒沉默地看着窗沿已有些褪色的刻痕。
取得如此丧气,可又都如此贴合。
就在墨麒心中升起一抹怅然的时候,李安然已经手快脚快地帮墨麒把包裹打开了,开始收拾行李。一边动作嘴上还一边叭叭地不停:“我说师弟啊,我记得你以前衣服不这么……这么骚气的啊?”李安然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觉得“骚气”比较贴合这恨不得扣子都绣出朵暗花来的衣裳风格,“怎么你现在不闷着骚了,终于由暗转明了?”
李安然惊呼不断:“还有绿色的,紫色的,嚯!看这件儿,厉害了啊,粉色的!师弟!”李安然仰头,感慨万千,“咱们师兄弟这么些年,师兄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喜欢这样衣裳的人!”
墨麒心中那点点惆怅,瞬间被李安然怎么听怎么欠的啰嗦踹的烟消云散了,紧绷着脸几步走到李安然身边,一把抢过那些压箱底的衣服,看似恶狠狠地、实则认真严谨地掸平,放进衣柜的最底下。
虽说这些衣服他不会穿,但终究都是宫九特地为他定做的,不可随意浪费他人心意。
墨麒一边这么严肃地想着,一边轻手轻脚地那几件颜色扎眼的衣服放好。才松了口气,那边李安然又叫起来了:“嚯!了不得了!师弟!怎的你包裹里还藏了本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