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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出那是他的同事谢怡红,他没想到一个人戴了头盔可以使相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谢怡红差不多是天天见面的人,两个人都是B大的老师,而且在同一个系,共用同一个实验室,但他从来没发现谢怡红的脸有这份英姿勃勃的俏丽。
他小时候学了几天绘画的,所以看人的时候免不了扯到比例什么的上头去。他想平时没发现谢怡红的这份俏丽,可能是因为谢怡红眼睛生得上,额头比较短,显得脸的下半部分过长,但戴了头盔,就把额头拉长了,看上去眼睛就位于脸面的二分之一处了,而这个上下比例一般是孩子才有的。可见人的脸面好看不好看,比例太重要了,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他兀自在那里出神,只听谢怡红笑着问:“怎么?不认识了?”
“呃——还真有点不认识了,今天怎么——这么——”他有点怕谢怡红,觉得跟她说话总是他吃亏,无论他说什么,谢怡红都可以提个问题,把他问得人仰马翻,所以他干脆呵呵几声,等于是划个长线,让谢怡红自己去填空。
谢怡红打趣说:“打胎啊?打好了没有?打好了一起走,找个地方补养一下身子——”
谭维自惭形秽:“你骑的是——电驴子,我这——土驴能跟你一起走?”
“把你的车丢这里修,我载你去吃酒席——吃完再回来拿——”
“还是算了吧——”
“怎么?小冰在家等着?那连她一起请了,我先把你载回去,然后我们三人打个的——”
“不用了,小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赶快去赴宴吧——”
谢怡红眉毛一挑:“小冰还没回来?你也太放任自流了吧?让她跟那些色鬼糟老头子搞到这么晚还不回家,你就不担心?”
一个“搞”字,听得谭维心里一烦,不知道是在烦谢怡红这样说,还是在烦妻子庄冰这么晚还不回家,很可能两个原因都有,因为小冰这么晚不回家也是谢怡红起的头。
谢怡红跟庄冰是好朋友,因为比庄冰大几岁,一直是以大姐自居,时时刻刻在敲打谭维,叫他不要欺负小冰。就是因为谢怡红的撺掇,小冰才会辞了大学教职,跑去做保险。他对妻子做保险是比较担心的,但小冰要做,所以他也不好过多干涉,有时就自欺欺人地不去想那些事。但谢怡红显然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角色,一爪子就挖得他一个血印。
他没吭声。
谢怡红呵呵笑着说:“又刺激你那大男子主义的脆弱心灵了吧?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怎么才能激得你跳,所以激你一下。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穿我的鬼把戏?”
谭维好脾气地跟着笑了一阵,说:“你还是赶快去赴宴吧,别搞晚了。”
“真的不去?今天是人家请吃,不吃白不吃,走吧。”
“别人请的是你家常胜吧?你常夫人光临是应该的,我这算个什么?算常夫人的保镖?还是跑去吃白食?”
“算我的面首就行了,”谢怡红见谭维越来越不自在,解释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总象那些做二奶的,把个名分看那么重要。干嘛把事情的名称看得比事情本身还重要呢?吃饭就是吃饭,好吃就吃,管它算什么?算常胜的老同学,我的同事,行了吧?”
谭维还是不肯去,这种蹭饭的勾当,打死他也不愿做,又不是穷到了家里揭不开锅的地步,干嘛去蹭饭?让人瞧不起。
谢怡红劝了一阵,看看劝不动,也不再勉强,只说:“既然你真不愿去,那我走了,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伴,不然的话,跟那群人吃饭真的很无聊——”说罢,一踩离合器,嗖地窜出去老远。
车修好了,谭维也不问价,自动放了两张十元的票子在谭师傅桌上,说声谢谢,就一偏腿骑上车,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走了一段,来到一条大路上,又骑了一程,就到了家。他把车扛上五楼,开了家门,把车推到阳台上放了。这段时间门洞里丢了好几辆车,不得不小心,虽说自行车不算贵,但被人偷走了又得去张罗买新车,麻烦。
他住的是学校的房子,两室一厅的,比较新,但不在校内,周围环境也比较复杂,所以B大的老师都不怎么愿意住这里。他这还是按学历工龄什么的才排上的,后来学校搞房改,让他交了七千多块钱,说是把房子的使用权卖给他了,也就是说不用再交每个月四块多钱房租了。但这房子他既不能卖,又不能出租,他搞不清买这个“使用权”有什么用,对他来说,等于是学校生生地从他钱包里刨去了七千多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