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8/9页)
将醉未醉,翻来覆去,即使在梦里也隐隐挂虑惶恐。
谁料越怕越是梦见了,某日她当着他的面决绝地挽起裙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惊吓和疼痛如潮水漫在心间,整个胸臆内布满伤心情绪,几乎让人落泪。
白世非从床上扎醒,余痛缭绕心田未去,只觉头痛欲裂。
茫然呆坐不动,片刻之后,才完全清醒过来。
无奈至极地抹了把脸,窗外天色已微明,他翻身下床。
未几,在膳厅用过早食,才打算往书房办事,却见邵印急步而来。
“公子,宫里头来了人。”
白世非心里一咯噔,今儿才是年初五,甚至连年初七的七彩开迎财神都还没过,刘娥这时候就差人来宣他了?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匆匆偕邵印出去领旨。
第四章弹指已飞灰
白世非到达庆寿宫时,赵祯已然在座,看见他到来,两人不动声色地飞快对视一眼,一瞥之下已然相互知晓,对方也不知道刘娥在打什么主意。
心里暗暗有些警戒,白世非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刘娥和蔼笑道,“怎地这会儿正经起来了,坐吧。”
“在太后跟前小子焉敢不正经?”白世非轻笑答道,依言落座。
他适时挑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与刘娥及赵祯两人闲聊起来,过年时开封府里恁多的热闹事儿,经他巧舌如簧添油加醋地一描述,不时令赵祯哈哈大笑,即便刘娥也笑弯了眼稍。
笑歇时手中茶盏慢慢抿过,容色不为人察地敛了敛,她稍稍回首,对侍立身后的周晋说道,“被世非一逗,我倒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那边派人过去了么?”
周晋上前恭禀,“回太后,已差医官杨可久前去诊治。”
赵祯眼眸眯了眯,好奇问道,“母后说什么事儿呢?”
刘娥叹息道,“先帝的宫人里有位李顺容,今晨来报说染了重疾。”
白世非心口一突,微微垂了垂睫。
赵祯已经接口,“就是当初母后进宫时,侍候母后的那位宫女李氏?”
“可不就是她么,与哀家虽不说是情同姐妹,然而几十年宫中岁月,到如今还识得几位旧人面?总归也有点儿特殊情份,如今回想起来,这些年我也不曾提携过她。”最后两句仿佛言若有憾。
赵祯心窍玲珑,闻言笑道,“母后可是想晋封于她?孩儿听母后的。”
刘娥点点头,又感慨不已,“到了这把年纪,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便是那病病痛痛,一旦病榻缠绵,便不知何时才能够起来了。”转而对周晋道,“传哀家谕,即把旨给拟了,册封李顺容为宸妃。”
白世非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只是他原本便肤如脂玉,那表情又一闪即没,所以在场众人也没觉察到。
周晋迅速去作安排。
然而片刻方过,还没待他办完事返回,已有内臣匆匆来告,“禀太后,李顺容……不治。”
赵祯一怔,惊讶地看向刘娥,只见她轻轻蹙眉,似是也异样意外。
旁边白世非垂睫低首,藏在袖子里的掌心白如雪色,正微微渗出细汗,谈笑间风云骤变,刘娥召他过来的目的已昭然若揭,此时此刻他这宫外之人不宜再作逗留,由是声色不露地起身告退。
刘娥目光韵转,深沉无底地看了他一眼,“前两日夏尚书私下里与哀家说,过了年又翻一岁,他家中幺女的年纪可也不小了,我想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若心中确实无意,我便代你婉拒了他,却不好再继续蹉跎。”
白世非似诚惶诚恐,长揖道,“小子该死,做事不周劳太后下问,还请太后代为转告夏尚书,出了年小子便差人准备起来。”
刘娥面容略带满意之色,点了点头,不再留人。
待得出了庆寿宫坐进暖轿里,白世非的脸色慢慢便沉下来,黑瞳如浮掠过一层薄冰,惊人寒绝,轿子很快便从长庆门出了宣德楼,他掀开窗帷,“即刻往首相府,我要见吕夷简,白镜你先行一步去递帖子。”
周晋和吕夷简是刘娥的左臂右膀,事到如今,说不得只能找他去了。
白镜看他神色凝重,知道事紧,应声后飞跑而去。
不多时轿子到了相宅,吕夷简站在大门外相迎。
入内看罢茶茗,吕夷简挥退下人,白世非亦无暇寒暄,说话直切来由,“我刚从宫中出来,李顺容今晨报病,太后差了医官杨可久去诊治,结果病重不治。”
吕夷简脸色大变。
这朝中上下,大凡如他这般年纪谁个不晓那李氏其实是赵祯的亲生母亲,不说她的病来得莫名其妙,只说杨可久才前往诊治便告离世,这当中已难免让人觉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