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边境之南 7
悲痛纾解在一栋都铎式建筑举办五级患者静修班,房子有九间卧室,建在一座俯览南塔克海峡的悬崖上。第一天所有五级患者受邀参加一个团体“净化”讨论会,借由深入剖白自己和导致他们来此地的原因,消除他们身上的瘴气。
杰用戴维·费舍尔的化名参加讨论会,第一个“净化者”立刻被他识破是冒牌货。丽拉·康恩30出头,面孔姣好,身材矫健像经常练有氧舞蹈。她自称是一个墨西哥小镇三流毒贩的女朋友,小镇叫做卡提兹,在瓜达拉哈拉市南边。男友昧了当地毒枭集团的钱,为了报复,毒枭在光天化日下从大街上绑走丽拉和她男友。五名歹徒把他们拖到一家酒馆地下室,给她男友脑后一枪。接下来六小时丽拉被五个男人轮奸,她绘声绘影地向团体描述了这段经历。毒枭留下她活口,作为其他任何妄想到卡提兹来招惹不良分子的“洋鬼子”的警戒。
丽拉讲完故事,咨询师上前拥抱她,赞美她勇气可嘉,居然能重述这么恐怖的经历。
“唯一问题是,”杰在车餐厅告诉我们,“这个故事百分之百是鬼扯。”
1980年代末期,在药品管理局探员奇奇·卡麦隆纳惨遭谋杀后,联邦调查局和药品管理局成立一个联合行动小组,前往墨西哥调查真相,杰是小组成员。表面上小组是去追寻真相,实际上杰和其他探员的真正任务是立下马威,痛扁几个人,记下他们名字,确保墨西哥毒枭以后宁可射杀自己的小孩,也不敢再在联邦探员太岁爷头上动土。
“我在卡提兹住了三星期,”他说,“整个镇没有一个地下室。因为镇建在沼泽上,地基太软。男友脑后中一枪?绝无可能。那是美国黑手党的手法,不是墨西哥作风。在那边你骗了毒枭的钱,只有一种死法:哥伦比亚领带。他们切开你的喉咙,把你的舌头从洞里拉出来,然后开着车子把尸体扔到村庄广场。而且没有一个墨西哥匪帮会强奸美国女人六小时后还留她活口,以警告其他“洋鬼子”。警告什么?如果他们想发出警告,他们会把她剁成几块,用航空邮包寄回美国。”
于是杰开始留意谎言和前后矛盾之处,很快识破另外四个号称五级患者的故事破绽百出。随着静修班逐步进行,杰发现悲痛纾解的标准作业程序是安插这些冒牌货在一群真正悲痛欲绝的人当中,因为内部研究显示,客户先向“同侪”吐露秘密的可能性远大于向咨询师推心置腹。
最令杰生气的是听到这些胡说八道穿插在真实故事中间:一个母亲在一场大火中失去她的双胞胎婴儿,自己却幸免于难;一个25岁的年轻人长了无法开刀的脑癌;一个妇人在动完乳房切除手术六天后,被她结婚二十年的丈夫抛弃,丈夫另结新欢,对象是他的19岁秘书。
“这些心碎的人,”杰告诉我们,“来这里寻找生命线,寻找希望。卑鄙无耻的悲痛纾解却装模作样地点头、劝慰,打探每一桩见不得人的秘密,每一笔财务细节,只为了日后可以勒索他们,把他们变成教会禁脔。”
当杰生气时,他总要讨回公道。
第一晚结束时,他注意到丽拉不时瞄他一眼,对他害羞地微笑。第二晚,他去了她的房间,丽拉非但不符合一个不到一年前才被轮奸过的女人的心理状态,反而大胆豪放充满情趣,床上表现甚有创意。
“你听过高尔夫球穿过浇花水管的比喻吗?”杰问我。
“杰。”安琪说。
“哦,”他说,“抱歉。”
杰和丽拉在她房间翻云覆雨五小时。中场休息时间,她打探他的过去经历,他的目前财力,他的未来展望。
“丽拉,”当晚最后一次交欢之际,他对着她的耳朵悄悄说,“卡提兹没有地下室。”
他又花了两小时审问她,在这过程中他说服她,他从前是纽约黑手党甘比诺家族的打手,现在想潜伏一阵子,先摸清悲痛纾解的底细,然后不管他们搞什么诈欺把戏,强迫他们分一杯羹。
杰猜得不错,丽拉一碰到危险男人就情不自禁,再也不恋栈她在悲痛纾解或教会的前程。她告诉杰她的旧情人杰夫·普莱斯从悲痛纾解金库劫走两百多万元的故事。普莱斯本来答应带她走,结果却抛弃她,带了那个“黛丝丽母狗”逃跑,丽拉这样称呼她。
“不过,丽拉,”杰说,“你知道普莱斯去了哪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