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2/6页)

莱恩太太的平房整洁庄严。门口的草坪和花圃里四处摆着迪士尼式可爱的石雕动物,建筑侧面的大门躲在阴影里。他手去抓门环,突然意识到自己下一秒就有可能与唐纳德·莱恩打个照面。

他敲了整整一分钟门,里面毫无反应。遛狗的老头走回来,站在莱恩太太门前,毫不掩饰地盯着斯特莱克看。斯特莱克以为他是后悔不该随便透露邻居的住址,特地走回来看着这个陌生大个子,免得他对莱恩太太不利。斯特莱克猜错了。

“她在家呢,”老头冲犹豫要不要再敲一次门的斯特莱克喊,“但她已经木了。”

“她什么?”斯特莱克边敲门边回喊。

“木了。脑子飞了。”

遛狗人向斯特莱克走了两步。

“她疯了。”他把当地方言翻译成英语。

“哦。”斯特莱克说。

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脸色蜡黄、矮小干瘪的老太太。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睡裙,带着没有明确对象的敌意,抬头瞪着斯特莱克。她下巴上有几根硬邦邦的胡子。

“莱恩太太?”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黯淡充血的眼睛瞪着斯特莱克。斯特莱克知道,那双眼睛曾经一定如鼬鼠般圆滑闪亮。

“莱恩太太,我想见见你儿子唐纳德。”

“不,”她突然异常愤怒地说,“不。”

她退后一步,用力撞上门。

“该死。”斯特莱克低声说。他想到罗宾。罗宾一定比他更能要赢得这位小老太太的欢心。他慢慢转过身去,琢磨着梅尔罗斯还有谁能帮上忙——他在一九二网站上查到其他几个姓莱恩的人——结果迎面撞上遛狗的老头。他已经不知何时走过来,正好奇又兴奋地看着斯特莱克。

“你是那个侦探,”他说,“你就是让她儿子坐牢的那个侦探。”

斯特莱克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一个素未谋面的苏格兰老头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现在的声名远远不足以让陌生人认出他。他每天走在伦敦街头时,完全没人在乎他是谁,也很少有人会把他和新闻报道里那个成功人士联系起来,除非是认识他或在他办案时听到他大名的人。

“哦,就是你!”老头说,更兴奋了,“我和我老婆都是玛格丽特·布尼安的朋友。”他见斯特莱克一脸茫然,解释道,“罗娜的母亲。”

斯特莱克用了几秒钟,才从浩瀚的记忆里拖出相关信息:莱恩的老婆名叫罗娜,就是他发现被捆在床上、盖着染血床单的那个年轻女人。

“玛格丽特在报纸上读到你的消息,就对我们说:‘就是这个人,救出我们家罗娜的小伙子!’你干得可真不错啊!老实待着,威利!”他冲使劲拽链子、朝着想回到街上的牧羊犬吼了一声,“哦,是啊,玛格丽特一直在跟踪你的消息,把报纸上所有报道都读了。你抓住了杀死那个模特姑娘的凶手——还有那个作家案子!玛格丽特从来没忘记过你对她女儿的大恩大德,从来没有。”

斯特莱克低声咕哝两句,暗自希望语气足够谦逊、感恩。

“你想跟莱恩太太谈点什么?他不会又干了什么吧,那个唐尼?”

“我想找到他,”斯特莱克打个马虎眼,“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回过这里?”

“哎哟,没有,我想没有。他几年前回来,短暂看望母亲。在那之后,我不记得他回来过。这个地方可小了,唐尼·莱恩要是回来了,我们都会听说的,你明白吧?”

“你觉得布尼安太太——是姓布尼安吧?——有没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她会很高兴见到你,”老头激动地说,“不行,威利,”他又对低嚎的边境牧羊犬说,狗正努力把他拖向大门,“我给她打个电话吧?她住得离这儿不远,就在达尼克,隔壁镇。要我打个电话吗?”

“那太感谢了。”

斯特莱克陪着老头走到隔壁住宅,在一尘不染的客厅里等着。老头激动地讲着电话,声音压过牧羊犬越来越狂野的哀嚎。

“她这就过来,”老头一手捂着话筒说,“你愿意在我这儿见她吗?别客气。我让老婆泡点茶——”

“谢了,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斯特莱克撒谎。有这么一位聒噪的听众在,他很难问出什么东西。“你能不能问问她,是否有空去船舶酒馆吃个午饭?一小时之后。”

对散步异常执着的牧羊犬帮斯特莱克解了围。两个男人出了门,并肩走向下坡的路。牧羊犬一路向前猛拽,斯特莱克被迫加快步伐,这样在下坡上走路对他的腿有害无利。他们到了集市广场,他如释重负地和新朋友道了别。老头兴高采烈地挥了手,走向特威德河的方向。斯特莱克一瘸一拐地走下商业街,随意打发时间,快到点才走回船舶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