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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see me now a veteran of a thousand psychic wars……
Blue Öyster Cult,‘Veteran of the Psychic Wars’
你看我是精神战场上身经百战的老将……
——蓝牡蛎崇拜乐队,《精神战场上身经百战的老将》
在灯光明亮的医院里,要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轻而易举。斯特莱克对她成功逃脱所表现出的惊讶和钦佩让她获得力量,讲述与凶手搏斗的过程对她也很有帮助。事发后,她是最冷静的人。马修一看见她满是墨水的脸和胳膊上的伤,就哭起来,反倒需要她温言劝慰。其他人的脆弱让罗宾感到安心。她暗自希望这阵由肾上腺素驱动的勇敢能持续久一点,支撑她回到普通生活里,让她踏踏实实、毫发无损地向前走。她希望自己别像强奸案之后那样,长久地陷入黑暗的泥淖……
但在之后的一周里,她几乎无法入睡。这并不完全是因为打了石膏的手臂还在痛。她每次陷入短暂的睡眠后,都能感觉到凶手紧抱过来的粗壮双臂,感觉到凶手的呼吸吹在耳边。有时候,她并没正面看见的凶手长着在她十九岁时强奸她的那个人的眼睛:颜色很淡,一只瞳孔固定不动。噩梦中的黑色头罩和猩猩面具相互重叠,变形,膨胀,不分昼夜地充斥她的头脑。
在最可怕的梦境里,她看着凶手砍杀别人,心知很快就会轮到自己,却无力阻止,无路可逃。有一次,受害者是满脸青紫的斯蒂芬妮。还有一次,黑人小女孩高声呼唤母亲。这个梦令罗宾大叫着在黑暗中惊醒。马修非常担心她,第二天请了病假,留在家里守着她。罗宾不知道自己该感激还是烦躁。
母亲又来伦敦,想劝她先回马沙姆。
“还有十天就要举行婚礼了,罗宾。你不如和我一起回家,好好放松一下,等——”
“我要留在这里。”罗宾说。
她不是刚成年的少女。她已经是个独立的成年女人。她有权利决定自己要去哪儿,住在哪儿,做什么。罗宾觉得自己又在为身份而挣扎。自从多年前的那个男人从黑暗里向她冲过来,她已经放弃太多东西。是那个男人将她从成绩优秀的大学生变成不堪一击的人群恐怖症患者,从未来的犯罪心理学家变成憔悴失败的小女孩,在家人的关怀下被迫同意,与警察相关的职业只会加剧她的心理问题。
这次不一样。她不会再屈服。她睡不着觉,也不想吃东西,但还是怀着愤怒奋力前行,否认自己的需求与恐惧。马修不敢和她起冲突,只好赞成说她没必要回家。但罗宾听见他和母亲在厨房里交头接耳。
斯特莱克帮不上忙。斯特莱克离开医院时根本没向她告别,之后也没来看过她,只打过几次电话。斯特莱克也希望她回约克郡,安全地待在家里。
“你肯定要花很多时间准备婚礼。”
“别哄我。”罗宾愤怒地说。
“谁要哄你了——”
“抱歉,”罗宾说,默默地流下眼泪,用尽全身的力气保持平静的语气,“抱歉……我有点紧张。我会在婚礼之前的那个周四回家,没必要更早。”
她不再是整天躺在床上,凝视真命天女海报的那个女孩了。她绝对不会再当那个女孩。
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如此坚决地要留在伦敦,她也不打算解释。她把遇袭时穿的那条长裙扔了。琳达走进厨房,刚好看见她把衣服塞进垃圾箱。
“该死的裙子,”罗宾说,回视母亲的目光,“我可算长教训了。跟踪人时可千万别穿长裙。”
她的语气相当挑衅,意思是:我会回去工作。现在的状态只是暂时的。
“你别用那只手啊,”母亲说,无视她无声的挑衅,“医生说要抬高那只手,让它休息。”
马修和母亲都不愿意让她阅读与案件相关的报道,但她还是不停地看。卡佛没把她的名字透露给媒体,说不想让记者来打扰她。但罗宾和斯特莱克都怀疑,卡佛只是怕提到斯特莱克,等于是给媒体再打一针兴奋剂:卡佛对斯特莱克,第二回合。
“客观地说,”斯特莱克在电话里对罗宾说(罗宾尽量限制自己,一天只给他打一次电话),“让他们知道了也没好处。要抓住那个混蛋,这样的报道可帮不上忙。”
罗宾什么都没说。她躺在她和马修的床上,身边摊着几张报纸。琳达和马修都表示反对,但她还是买了好几份报纸。她盯着《镜报》的对开页,报纸重新印出夏克韦尔开膛手五位受害者的照片。旁边的第六张照片是女性的半身黑影,代表罗宾,胸前印的说明是,“二十六岁的办公室职员,幸免于难”。报道着重说明,这位二十六岁办公室职员遇袭时喷了凶手一脸红墨水。一位退役女警员在侧栏评论里表扬她有先见之明。同一页上还发表了对防狼报警器的评论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