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往金马仑高原(第8/10页)

大龙开的是本田的休旅车,他有一辆国产的宝腾爱车,他说今天为了接送我们两个日本人,所以还是开日本车。我们坐上后座,他提醒我们接下来都是山路后就准备出发。

我们穿过街道,开上壮观的高速公路,奔驰了好一会儿。我听说怡保是著名的锡产地,眼前到处都在挖掘石灰岩,道路两旁看得见的山丘,也几乎都是石灰岩块,在风雨的侵蚀下,山棱全都化成冰柱状的钟乳石。这样的奇景从窗外若无其事地飞嘛而过,我,在别处似乎不曾见过。

不久我们开下高速公路,在塔帕的T字路往东转,从这里前往标髙一千五百公尺的高原,必须爬行两小时左右的羊肠小道。火村和我明明可以在车站前叫出租车,我们由衷感谢大龙特意前来迎接。

“日本和马来西亚哪里热?”

我立刻回答:“日本!”

“大阪和京都是日本最热的城市,我们这里虽然连着好几天都超过三十度,但是我还是觉得好些。话虽如此,马来西亚全年都是这个温度才叫人难受,真希望能够早点到达凉快的高原。”

“京都确实很热,冬天也很冷……”

我从后照镜看见卫大龙羞涩地笑着,他不曾经历京都寒冷澈骨的冬天。那是因为他还来不及体验,就结束留学生活了。

十三年前,卫大龙在吉隆坡的大学念不到一年的经营学,为了了解母亲的祖国而前往日本。他选择就读的学校,就是我和火村念的英都大学。后来他住进和火村同一家寄宿家庭,日文流利,又懂礼貌,待人接物得宜的他,在寄宿家庭十分受欢迎。经常进出火村房间的我,也和他相谈甚欢。

即便熟识后,他对同年纪的我们,还是以敬语相称。我曾经对他说这么作太拘泥形式,但他却表示他只是遵照母亲的教诲,不肯改变说话的方式。因为家中经营饭店业,所以从小就被教导必须使用有礼、美丽且正确的语言吧!

我虽然很高兴能够意外交上马来西亚的朋友,但我们一起在火村的租屋处飮酒谈天,在校园中见面共享晚餐的日子却没有持续太久。那是因为他家发生了两件大事,首先就是他父亲突然过世,前一天还精神奕奕的人,隔天却因为心脏病突然发作,昏倒在总经理室中,秘书发现时他已气绝身亡,和父亲一同经营饭店的母亲,强硬地说“我会负责想办法度过难关,你回日本继续念书。”,所以为了葬礼返国的他,立刻又被逼回日本,但身为独子的大龙,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还有一件事使他必须离开日本,对外人来说,事情或许没那么严重,但对于我这个陪在他身边的人而言,此事对他的打击可能还更大。那就是大龙悲惨地失恋了。粉碎他纯洁心灵的,是一个从台湾来的女孩。他们在学校里专为留学生设置的交谊厅认识,大龙当下一见钟情,对她非常着迷。内向的他无法采取积极的态度,经常在早上撕毁前一晚熬夜所写的情书,他就这样郁闷了好一阵子,之后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爱慕之意向对方表白,结果却惨遭滑铁卢。

“我可是抱定必死决心了。”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当初他说着刚学会的惯用句感叹的身影。光是这样就够令人意外的了,结果又发生一件事情。求爱被拒的数日后,他在学生会馆的餐厅看见火村和我,在数步之遥外对我们挥手招呼,结果却导致一件极不凑巧的意外。那个台湾女生正好站在他和我们之间,对方误以为大龙在跟她打招呼,于是便朝他走去,霹雳啪啦不知在抗议什么。因为她说的是中文,我们完全听不懂。恐怕是对他说“你搞什么?别跟我拉关系!你虽然说你喜欢我,但是我觉得很不舒服,很伤脑筋!”之类令人痛澈心肺的话吧!她比手画脚地说了三分钟,之后就丢下刚开动的餐盘气呼呼地离开。大龙无论在面对对方严辞指责之际,或是在对方离开后,都还是全身僵硬一动也不动。除了餐厅里的学生,就连厨房里的欧巴桑都探出头来査看究竟,更是让人难堪。火村和我立刻跑上前去,护着他离开餐厅,连我都吓了 一跳,更别说对大龙的打击有多大了。

父亲过世,接着凄惨失恋。

大概是这两件事,再加上不习惯异国生活产生的疲劳吧!大龙把胃搞坏了。火村和我到医院去探望他,他的精神状况似乎也糟透了,当在一旁照顾他的房东老太太对他说“你不可以太担心你母亲而把身体弄坏!”时,他为难地说“我想回马来西亚!”。配合学期的开始,在春天前来日本的他,下此决心时正好是十月,还无法欣赏古都的枫红。

“哎哟!”不知是不是路上有个大坑,车子晃动了 一下,我出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