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与恋爱(第12/12页)
“马上就能怎么样?”
“恋爱啊……”
“不好意思。”我老实地回答。
我的话想必他根本没听进去,荻原竟然又说: “不过,还是这样好……”
“好?”
“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像是在自嘲。
“什么意思?”
“癌。”荻原硬生生地扯回已经逐渐迷茫的神智。
“枪?”我以为是什么手枪。①
“说是最多还能再活一年……不过稍微快了点呢……”
“什么意思?”
“不过,与其死于癌症,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为了喜欢的人而死……”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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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日语中,“癌”与外来语“枪”发音相同,均作“GAN”。
“人类一律要死。”
“我是不想死啦,可反正要死……”他的目光已经涣散, “这样谈不上最好,但也不是最糟糕。”
我站起身,俯视着荻原。原来他已经被癌细胞所侵袭。我突然想起了“重新粉刷”这个词语。或许是我们死神在他死于癌症以前自说自话地将其死因重新粉刷了。因为我们跟病死以及自杀并无关联,所以这个说法可以成立。
不知不觉中,荻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环视了一圈房间,准备出门。突然,我的目光被垃圾袋里的匹萨盒子所吸引,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前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匹萨店叫外卖时的情形。当时,电话那头的店员首先要我: “请告知您的电话号码”。然后我告诉他们以后,对方就复述说: “是古川朝美小姐吧。”然后还报出了地址。想必他是看到了登陆在电脑上的信息吧?难道说,那就是所谓“通过电话号码查住址”的办法?我思考着,通过局号大致确定区域之后,再打电话到这附近的匹萨店,这样,问到记录有古川朝美信息的店家的可能性就很大。
“是吧?”我问荻原,他没有回答。
10
见证完毕后,我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原本是打算立刻回去的,却因为看见正从公交车站步行而来的古川朝美,于是走到她身边跟她打了个招呼。她正撑着伞,怀里捧着购物袋。
“晚上好。”她对我微笑,周身散发着幸福的光彩。
“这些是打算用来做晚饭的吗?”我指指她拿着的袋子。 “是的。她脸红了,“荻原先生讲过会儿来我家吃饭。”
“是吗。”我正打算走人,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你知不知道一家距离地铁4站路的服装店?”我问她,顺带说出了荻原工作的那家店名。
“知道啊。”她点点头,拉了拉身上外套的领口,“这件就是在那里买的。”
“在特卖会上?”
“本来是很贵的,打折以后才买的。”
“这件难道不是所谓的……”我想起荻原告诉我的那个词语, “非特价品?”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古川朝美有点惊讶,接着说,“你真了解行情,本来这件衣服的确是非特价品。”
“本来?”
“我第―天去的时候这件衣服是不打折的。但是那里的店员告诉我说, ‘说不定到最后一天会打折’。我再去的时候真的就便宜了,真是好运。”
“的确很幸运。”我不带感情地回答,一面想象着真相。可能是荻原自己帮她支付了一部分的钱吧。然后在最后一天,瞅准她去的时候,把打折的标签贴了上去,是吧?莫非这就是荻原所说的“谎言”的真相?“原来如此,”我低喃, “这就是接近失误。”
“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么,你记得那个店员的样子吗?”
“记不得了。”她干脆地摇头,“我不是很擅长记住别人的脸。”
“是吗。”我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走了,却又无意中瞄到了她包里放着的耳机,忍不住问她,“音乐!你在听什么曲子?”
“啊,这个吗?巴赫的。”她立刻回答了我,“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我很喜欢这曲子的开头部分。”我内心再次大吃一惊,说, “荻原也这么说过呢。”
“是吗?”她显得很高兴, “优雅而感伤,很奇妙的感觉呢。”
“如微风又如暴风雨的感觉?”
“是啊。”
“荻原也这么说过哦。”
“真的吗?”她兴奋得几乎要一跃而起。然后她说,“我是这么觉得的,如果能跟别人思考着同一件事,说出同样的话语,那将会使我感到幸福之极。”
“是啊,这个荻原也说过。”
她的脸上写满了笑容,急切地表示要走了,可最后又问我:“对了,千叶先生,你今天碰到过荻原先生吗?”
“没有呢。”我这样回答。
这,也许并非失误,而是谎言吧,我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