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6/27页)
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她看着头上正在变化的数字。
山姆·耶鲁……有点意思,挺逗人的。
至少有六十五岁了。
她打电话给爸妈,还有鲍勃和卡斯,告诉他们她已经住进来了,这里的一切都非常不错。她一边喝着草莓酸奶,一边看着河边闪闪发光的高层建筑,楼下火柴盒般的车辆正在移动。她把两边的窗户都打开了几寸,与先前公寓二层窗外隆隆作响的摩擦声相比,这里听到的车水马龙声简直就是愉快的都市小调。
她洗了个澡,往便携录音机里放了一盘由约翰·吉尔古德[11]朗诵的《董贝父子》——她感到有些不安,但不确定是为什么——接着去整理放在卧室里的纸箱。
即便凯·诺丽丝有一双铜褐色的眼睛——比他预想中的绿色还要漂亮,即便凯·诺丽丝肌肤雪白,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即便凯·诺丽丝穿着紧裹胸部的衬衣和紧绷臀部的牛仔裤正在那里挂衣物,随后又把东西塞进抽屉,但是没过多久,他也看腻了。约翰·吉尔古德朗诵的《董贝父子》也不能让人提神。
他将她留在2号屏幕,将声音切到1号屏幕,转过摇椅,浏览着监视器,啜了一口金汤力慰劳自己。
楼里一半的人都出去了,要么去消磨这个晚上,要么就是去什么地方享受这个该死的“印第安夏天”式的周末了。剩下的一半,要么在厨房里忙活,要么就是在看电视或者读书。
他看到格鲁恩一家正在为桥牌中的暗语争吵,黛西反对用暗语,格列则坚持这样做没错。弗兰克和他的未婚妻一会儿就要来玩牌了。
他看到鲁比正在用宝丽莱相机拍姜汁酒。
马克带着花进来了——这招不错,但可惜为时已晚。
他看到那位一周回来一次,来自日本吉原的男人正在矮桌上摆放两套餐具。凯正在壁橱底下摆放鞋子。两人都俯下了身子,干着各自截然不同的文化中习以为常的事情。这一点真有趣。
他在听斯特芬和一位身在辛辛那提的消防员之间的通话,消防员是看了广告才打给她的。利兹正在向她母亲述说这周从普华会计事务所听来的丑闻。
意外收获!帕尔梅医生走进了大厅,一边走向电梯一边向约翰点头示意。周五晚上?一个气候宜人的印第安式周末?看来必定是某人惹上了不小的麻烦。是妮娜?休?还是米切尔?或者说这位名医有不可见人的勾当?
凯仍旧在打理鞋子。他把帕尔梅医生办公室的画面换到1号屏幕上,开大了声音。他直起身来,一边伸了个懒腰——发出一阵不小的哈欠声,用拳头捶了捶后背——一边把空玻璃杯拿回厨房,随后走进了盥洗室。
他站在那里想着她,回想起她身上的那些颜色……
拉上拉链。冲了黑色的马桶。
他走进厨房,又倒了杯金汤力,这一次倒得少一些。他听见帕尔梅医生的皮椅发出吱嘎的声音,随后传来“砰咔”的声音,那是录音机又换了一盘新的磁带。他用叉子柄搅拌着酒,眼睛透过走廊向屏幕望去。她站在床头柜边,面颊上贴着白色的电话。他把叉子扔在水槽里的盘子上,迅速回到座位前,将声音调回2号屏幕。坐回到暖暖的椅子上时,电话监听已经接上了。“简直是异想天开,该死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吼叫着——他将声音调小一些——“就花几分钟见面谈谈不行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她挂上电话时,时钟显示为9:53。她平躺着,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眨了眨眼睛。她把一只胳膊放在额头上,看着床脚上方的屋顶,正中央天花板上的吊灯上又出现了她缩小的影子。
这样挺好的,小家伙。
一切都结束了。终于。永远。
她又躺了会儿,随后摸索着把床头柜上湿透了的纸巾收拾了起来。她站起身,走进盥洗室里擤了擤鼻涕,随后将纸巾扔进黑色的马桶,按下冲水按钮。她走到黑色的洗手池旁,用冷水轻轻地拍在眼睛和脸上,拿起香皂搓洗起来。
她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
对你来说这样也挺好的。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她打电话给罗茜,电话转到答录机上。“不用给我打回来了,”她说,“我明天再和你说。我现在要上床睡觉了。”
她换了磁带,将吉尔古德朗诵的狄更斯作品换成了塞戈维亚[12]的吉他曲。她给床上重新铺了一条气味芬芳、样式笔挺的新亚麻床单,床单上面绣着黄色的花朵。
她走进厨房,尝了一口巧克力味冰淇淋。味道真好。她从水槽下面拿出洗涤剂和海绵,随后走进了盥洗室。
她用力擦洗巨大的黑色浴盆,弯着身子,身体前倾,用沾满肥皂泡沫的海绵沿着侧边清洗。她抓紧铬质装饰风艺术的喷头,用手指拢住水,将泡沫从弯曲的黑色墙壁上冲下来,并将它们冲进铬质装饰风的下水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