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后疑云(第20/22页)

所以王二狗的幽怨是清晰而隐秘的,想做些什么,又觉出了自己的渺小,有时连几个烧饼钱都算不明白,又怎么去替齐秋宝讨回公道?那段辰光,连擀出的饼都有一股子莫名的苦味儿。生活竟比认得那婊子前还要枯淡一些,绝望一些。

可今朝,他复仇的心又死灰复燃,因开书铺的女人竟与那后生到他摊子上买了两副萝卜丝饼嵌烧饼,吃得油光满面,汗涔涔的额头泛着红光。可见他们与王二狗一样,都是不怕热的,只专心享受烧饼的味道。

“奇怪,怎么你这里的饼如今不但做得小,还苦了?”杜春晓一如既往地挑他的刺。

王二狗因没有心情玩笑,只敷衍道:“可是姑娘你这些日子不知在哪个好人家养着,嘴吃刁了?”

“没错儿,就是吃刁了,今后你那饼里不夹些海参鱼翅,怕是打不倒的。”夏冰也跟着贫起来。

杜春晓横了他一眼,骂道:“且别得意了,齐秋宝跟你的事儿还没跟我讲明白,你当就这么算了?”

听见“齐秋宝”这三个字,王二狗心惊肉跳,擀面的手都有些不稳当。他原想假装没听见,可到底忍不住,便往夏冰咬了几口的饼里头添了一勺甜酱,讪讪笑道:“小哥儿是干哪一行的?”

夏冰听他问得突兀,自己嘴里那口饼还没咽下去,只得含糊地说了几个字,谁都听不清楚,倒是杜春晓急了,答道:“他呀,号称是在保警队里行侠仗义的,偏巧上回逛杀猪弄被看见了,被李长凳抓回去尝了点苦头,这会子刚放出来呢。”

“呵呵,”王二狗又赔笑道,“那我斗胆问一声,小哥儿逛杀猪弄,找的可是齐秋宝?”

“对,不过人都死了,有些事情再讲都没用。”夏冰苦着脸,用力咬了一口烧饼,碎渣纷纷落在他那件长久不洗的蓝衬衣上。

“哟,听起来,你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讲?我再买你十副烧饼,你跟咱们讲讲齐秋宝的事儿?”杜春晓赶紧拿出身上仅有的一个现大洋,抛在擀面板上。

于是王二狗便将那晚齐秋宝撇下他,去和简爷见面的事儿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夏冰听完,当下便骂:“死老婆子,前些日子托我找她的时候都不把这桩事讲明白!”

语毕,便拉着杜春晓要去杀猪弄,被王二狗叫住:“这钱我不要,只希望姑娘今后多照顾生意便可。”

简政良的房子已由族长并几个老的商量决定,要拿出来拍卖,族长原想把田贵的房子也一并卖了,却有人提出如今田贵只是失踪,死活不知,这样贸贸然卖了他们的房子实在不妥,于是决定只处理简政良的。因房子旧,且破小,要重新整修都是麻烦的,还是凶宅,所以众人都打算它要被长久搁置起来。孰料出售的牌子才挂了一日,便有人拿了钱来买,此人便是李常登。

杜春晓听说此事,便与夏冰商议:“杀猪弄那老婆子被你逼供,倒是招了些情况,可见齐秋宝与简爷倒不完全是生意往来。不过李长凳更奇怪,怎么巴巴儿地买了这破房子去?”

“说是要拆了重造新的,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钱。”夏冰一提李队长便不由得憋闷,因齐秋宝的事儿,自己竟被保警队除了名,如今他正愁怎么向住在镇东远郊的爹娘交代。若不想回去当蚕农,也只有再找份工,可小小一个青云镇,到哪里去找适合他的活儿?所以他正盘算着离开镇子,到大地方闯荡。只是走之前,还得了却一桩心愿。

“说到李长凳的钱,的确来路有些不对,何况他既有钱,买幢新房子也是可以的,怎么就偏偏看中这幢老宅?又脏又破,简政良一个单身老头子,平素除了喝酒,也不知在里头干些什么龌龊事……”

杜春晓自言自语到一半,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对夏冰道:“你说齐秋宝与简政良密会,地点可是在他家里?”

夏冰此时一只脚已跨出书铺外,回头道:“正是这么想的,趁房子还没交给李队长,咱们得去赶这一趟。”

11

黄家祭祖用的祠堂在藏书楼左侧,地方竟比镇上开族会的庙堂还大一些,因那天要广布善缘,在天韵绸庄大门口给叫花子发米粮,过来帮忙布施的孩子每人还能拿到一块梨膏糖并一袋爆冬米,所以当日必是热闹的。

因规矩多,来客更多,少不得要提前忙乱一阵。以往十年,掌控祭祖事宜的均是苏巧梅,可今次却是孟卓瑶主动请缨,将大权揽了过来。苏巧梅自然有些不悦,可又不能直说,只得冷眼旁观。更绝的是,孟卓瑶也不独包,竟要黄梦清与她一道操持,更显母女连心。黄梦清对这些杂事却表现出了厌烦,她宁愿在自己房里看书练琴,抑或找黄莫如聊天,心里哪里还装得下这些多余的东西?于是少不得被孟卓瑶训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黄家的两个儿子形同废物,一个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另一个也是短命鬼,柳暗花明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但凡你这大小姐勤力一些,让你爹顺心,谁能说女子就不能当家?到时招赘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