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三场(第7/13页)

“中指再绕过去一点儿,萨姆,”法医气定神闲地指点,“用力压紧,嗯,对,这才像德威特弄的,现在,你试试看保持个几秒钟⋯⋯”巡官照做了,但似乎艰难得脸都涨红了。

“很费劲吧,萨姆?”法医直截了当地说,“这是我验尸生涯中最有趣的经历之一,这两根指头缠得真紧,连人死后都不松开。”

“我不相信那种什么驱魔避邪的解释,”萨姆松开手指,木木地说,“这是三流小说的烂俗情节,跟用双手捧水一样蠢,打死我都不信——而且,传出去会被社会大众笑死。”

“既然如此,你的合理解释又是什么?”布鲁诺反驳道。

“这个嘛,”萨姆沉吟着说,“好吧,也许是凶手弄的,故意把德威特的手指扳成这个样子。”

“胡说八道,”布鲁诺坚决反对,“你这种说法比刚刚的那个还荒谬。朗朗乾坤,凶手干吗那么无聊地去扳被害人的手指?”

“呃,这很难说,”萨姆说,“很难说⋯⋯雷恩先生,您的意思呢?”

“我们非得在这桩谋杀案中找到一个杰塔托里(2)不可吗?”雷恩动了动身子,“我认为,”他的声音异常虚弱,“今天晚上,德威特对我所讲的一个故事深有所感,如此而已。”

如坠五里雾中的萨姆正要追问是什么意思,却被站起身来的席林医生打断了。

“好啦,在这里我能做的都做完啦,”法医说,“有件事绝对错不了,他是瞬间毙命的。”

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雷恩首次有了明显的举动,他拉了一下法医的手臂,“你确定吗,医生——瞬间毙命?”

“是啊,绝对没错,子弹应该是点三八口径的,直接贯穿右心室,这也是唯一的伤口——光从外部的检查看是如此。”

“头部呢?没任何伤口吗?没任何暴力攻击的迹象吗?——身体其他部位也都没有吗?”

“一处也没有,除了一颗子弹跑到心脏里面,没有任何其他伤痕。而且我还敢告诉你,这是我个把月以来所见过的一堆弹孔里最干净利落的一个。”

“席林医生,你的意思是说,德威特不可能是在中枪濒死前做出这个手势的?”

“好啦,听着,”席林医生有些恼火了,“我刚说他瞬间毙命,不是吗?天底下哪里有瞬间毙命却又有中枪濒死这回事?一颗硬枪子儿贯穿心室,瞬间——啪,就死了,一切都了结了。人死如灯灭,人不是豚鼠是吧,这你也知道,人和豚鼠当然不一样嘛。”

雷恩没笑,他转向萨姆。“我想,巡官,”他说,“根据这位火气很大的法医大人所言,我们还没弄清一件有意思的事。”

“啊,什么?他吭都来不及就死了。我也见过几百具这种瞬间毙命的尸体,哪还有什么新奇可言。”

“巡官,这里的确有点儿新奇可言。”雷恩说。布鲁诺满脸疑惑地看着雷恩,但雷恩并未说下去。

萨姆甩甩头,推开席林医生,弯腰看着死者,开始仔细查看死者的衣服。雷恩移了个位置,以便能同时看到萨姆的脸部和尸体。

“这是什么?”萨姆低声问。他从德威特的外套里层口袋掏出一堆旧信件、支票本、钢笔、列车时刻表和两本回数票。

雷恩冷冷地说:“有一本是旧的回数票,在被扣押时过期了;另一本是他今晚才买的,上这趟车前买的。”

萨姆咕哝两声,翻看着旧回数票里如邮票般边缘打着齿孔的车票,车票已磨得边角起毛,封面和内部有一大堆没什么意义的涂鸦:某些是摹画列车员查票检票的记号的图案,某些则是仿印刷体写下的字迹,最多的是各种几何图形,几乎每张都有,完全显露出德威特凡事讲究精确的性格。大部分的车票都撕去用掉了。接着,萨姆检查新的回数票。车票原封不动,也没任何记号,正如雷恩所说,出事前在威霍肯站买的。

“这里哪位是列车员?”萨姆问。

穿蓝制服的老列车员回答:“我是,名叫波普·勃登利,是这趟车的第一列车员。巡官,你想问什么?”

“认识死者吗?”

“呃,”勃登利慢条斯理地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告诉过在场的雷恩先生,死者的面孔我看着很熟悉。现在我想起来了,他这些年常坐这趟车来来回回。好像是到西恩格尔伍德,对吧?”

“今晚你在车上见过他吗?”

“没有,他没坐我收票的那头。你看见他了吗,爱德华。”

“今晚我也没有。”粗壮的年轻列车员讲起话来挺害羞,“我也认识他,但今晚也没看到。我到前面的车厢查票,他的一些朋友坐在那儿,里面的一个高个子拿给我六张票,说他们还有一位同伴有事暂时离开了。后来,我也一直没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