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五场

西恩格尔伍德德威特宅 十月十日,星期六,凌晨三点四十分

一轮霜月高挂,整个西恩格尔伍德还在沉睡之中。一辆大型警车开过这静谧的田园社区,折上一条两边有枯朽老树的小道,两名骑着摩托车的警员在两旁护卫,后面则是一辆坐满刑警的稍小的警车。

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直奔德威特家,在进入德威特家草坪小道前停下来。从大警车上下来了一帮人,包括珍妮·德威特、洛德、埃亨、因佩里亚莱、布鲁克斯和哲瑞·雷恩,没人开口说话。

骑警熄了火,原地把摩托车掉了头,跨坐在座位上懒懒地抽起烟来。从小警车上冲下来的几名刑警则迅速围住了珍妮这群人。

“所有人一律进屋。”一名刑警宣布,颇具威严,“柯尔检察官下令每人都不得单独行动。”

埃亨率先抗议,说他家就在这附近,他看不出有什么理由非待在德威特家跟着守夜不可。一群人垂头丧气地走进房子的大门,雷恩则留在原地。那名官僚气十足的刑警只是摇着头,另一名刑警不怀好意地走到埃亨身旁,埃亨耸耸肩,只好尾随众人而去。雷恩带着平和的微笑,沿着暗夜里的走道跟在埃亨身后。刑警们殿后,老实说,脚步也懒洋洋的。

来开门的是衣冠不整的管家约根斯,他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瞪着三更半夜拥上门的这群人,但没人开口解答他的疑问。在刑警毫不留情的驱赶下,这群人默默走入宽敞的殖民时代风格的起居室,带着一脸疲惫、绝望的神色跌坐在椅子上。约根斯一只手还扣着扣子,用另一只手打开了灯。雷恩放松地叹了口气,跟着坐下来,依然紧握着他的怪手杖,目光炯炯地看着在场的众人。

不安的约根斯徘徊到珍妮的跟前。年轻的女郎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倚在男友洛德的臂膀中。老管家嗫嚅地开口:“德威特小姐,我⋯⋯我能不能请问⋯⋯”

珍妮低声应道:“什么?”

由于她的声音非同寻常,老管家怯懦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我知道我不该问,但德威特先生呢?”

洛德粗暴地说:“约根斯,你闪一边去。”

女郎却清晰地回答:“他死了,约根斯,死了。”

约根斯的老脸刷地灰暗下来,仿佛刚迎进一位客人般,定格在一个弯腰的动作上。接着,他那双迷惑的眼睛扫视着,仿佛要证实这个晴天霹雳是不是真的,但他所看到的只是避开的面孔和呆滞的眼睛,仿佛所有人的情感已被晚上这桩冷血的谋杀事件吸干了。

良久,约根斯一言不发,随后转身退了下去。

一名刑警跳出来挡住他的路,“德威特太太在哪儿?”

约根斯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可怕。“德威特太太?德威特太太?”

“是啊,嘿,快说——她在哪儿?”

约根斯依然如行尸走肉,僵僵地回答:“我想是在楼上睡觉,先生。”

“整个晚上都待在楼上吗?”

“不,先生,不,先生,不是那样。”

“那她去了哪里?”

“先生,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回来时,我已经睡了。她忘了带钥匙,所以按门铃把我弄醒了去开门。”

“噢,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先生,我想是一个半小时以前。”

“确切时间不知道吗?”

“不知道,先生。”

“你等等。”刑警转向珍妮·德威特。在刑警和约根斯对话的当儿,年轻女郎已坐直起来,极其热切地仔细听着。刑警被她脸上的古怪神色弄得很疑惑,他想说得殷勤、热情些,但显得很笨拙,“我认为——小姐,是不是应该由你来把德威特先生的噩耗告诉德威特太太呢?她终归得知道这不幸的消息,而且,柯尔检察官下令要我们立刻通知德威特太太。”

“让我告诉她?”珍妮的脑袋往后一仰,接着狂笑起来,“让我告诉她?”一旁的洛德温柔地摇摇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劝着。珍妮眼中的炽烈火焰熄灭了,她一激灵,战栗着,近乎喃喃自语:“约根斯,你去请德威特太太下楼来。”

那名刑警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来叫她。呃,你——就带我到房间吧。”

约根斯像僵尸般离开起居室,后面跟着那名刑警。现场没人开口说话,埃亨起身踱着步子,因佩里亚莱的外套仍没脱下来,而且似乎裹得更紧了。

“我想,”雷恩体贴地说,“把火炉点燃是否会好些?”

埃亨仍直挺挺如根棍子般站着,环视着整个房间,忽然,他打了个寒战,仿佛这一刻才感觉到清晨凛冽的寒意。他眼中流露出无助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走到壁炉边,跪下来,伸出颤抖的手试着点燃炉火。好一会儿,那一小堆原木毕剥一声,火花沿着墙壁跳跃。直到完全确定炉火已熊熊燃烧起来,埃亨才站起来,拍拍膝上的灰尘,又开始踱他的步子。因佩里亚莱脱掉外套,陷在远远角落里的大椅子里的律师布鲁克斯,也把椅子移到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