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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中将打算借这件事,让他和D机关竞争。
求之不得。
风户从风机关中挑出六名好手,亲自率领他们展开行动。
行动开始时,他先做了几项伪装。
为了掩饰机关成员的身份,他挑选“大东亚物产”当幌子。
大东亚物产是确实存在于东京的贸易公司。
因为他们提供陆军物资,透过这层关系,大东亚物产过去常接受各种奇怪的委托工作。在这次行动期间,万一有人打电话到公司里询问,他们也会回答:
——风户课长及其他六名公司员工,出差到伊豆参加研习。
原因一概不过问。
大东亚物产考量到他们与陆军做生意的诸多好处,对这点程度的委托自然是不以为意。
他们七人别上大东亚物产提供的公司徽章,留着长发,穿上西装。他们在外头一概不用军中用语。就算交谈时提到此次的计划,也会以暗号来称呼,例如称目标白幡树一郎为“赫胥黎(Huxley)”,称英国间谍为“客人”,称《统帅纲领》为“主要商品”。就算有人听到他们交谈,也会以为他们在聊生意上的事。
在作战时,他们以“竞争公司”来称呼D机关。
风户一面监视“赫胥黎”白幡树一郎的动静,一面派机关成员仔细查探理应也在监视白幡的D机关。
这次的任务,并非只逮捕与白幡接触的英国间谍即可。倒不如说,真正重要的是如何比D机关抢先下手。
但不管如何查探,在白幡四周始终感觉不到D机关的存在。
不过,这只能说是彼此彼此,反过来说,D机关的人要查出风户他们的行动,应该也很困难。既然每个谍报机关都独立活动,那么双方皆处于在黑暗中摸索的状态,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此,在多个谍报机关相互竞争下,查探彼此出的牌,看准下手时机,打出所有能出的牌,这点相当重要。
此次作战,风户最留意的当属“设暗桩”。
所谓的设暗桩,是在目标身边找出会一一报告目标动向的内应。
基本上是采取胁迫与利诱的方式。
只要使用其中一项,或是双管其下,大部分人都会轻易背叛自己亲近的人或是恩人,成为内应。其实,这并不是一般人想象中非常困难的工作。
经调查后得知,白幡无愧“少爷”的性格,都已经这个时代了,他的别墅里还是雇用了为数不少的人在照顾他。
文书、厨师、女侍、女仆、长工……
每天光是住在屋里的人,就不下十个。
风户命机关成员仔细调查他们每个人的经历。
其实白幡在雇人时,似乎就已做过详尽的身家调查,乍看之下找不出半个有阴暗背景的人,每个人的资历都很干净。
照这样下去,根本找不到机会“设暗桩”。
风户双臂盘胸,望着报告书,目光蓦地停在其中一名男子的照片上。
森岛邦雄。
最近刚成为白幡文书的一名男子,身材纤瘦,是个肤色白净、脸形细长的青年,出生于京城[5]。报告书中还附了他家人的照片。
风户登时眯起眼睛细看那张照片,并唤来一名机关成员,命他再次对森岛展开彻底的调查。
果不其然,森岛邦雄并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风户光看照片就能发现这点。虽然户口簿上登记为“嫡子、长男”,但实际上森岛却是他父亲和朝鲜女人所生。
——在京城出生,朝鲜女子。这么说来……
风户嘴角上扬。
此人是半个朝鲜人。
一旦公开此事,在现今的日本社会里,无论于公于私,他会受到何等不利的对待,不用想也知道。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用来威胁和利诱的把柄了。
风户假装在偶然的机会下接近森岛,然后很快就“收伏”了他。
既然在目标身边得到森岛这名内应,接下来只有静静等候“客人”到来的时机了……
“……请给我一杯酒。”
一名机关成员来到风户面前。
风户朝他递出的酒杯里倒酒时,男子以若无其事的口吻问道:
“屋里少了插花,赫胥黎先生不会在意吧?要是他觉得不对劲,叫客人今晚别来的话,那我们可就白忙一场了……”
“插花”指的是内应森岛,“赫胥黎”指的是白幡。
森岛通知今晚客人会来,风户刚才已派一名机关成员开车送他回去,并暗中吩咐成员在半途杀了森岛。为此,他已让森岛服下掺了安眠药的酒。
风户停止倒酒的动作,头也没抬,以只有眼前的人才听得到的低沉声音说道:
——这是危险性高低的问题。
那么多文书,少了其中一个,白幡会不会察觉还很难说。不,就算白幡发现,平时总是以“自由主义者”自居的他,应该会认为那名年轻人夜游去了,并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