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相寺修建在张掖县西面不远处鸡鸣山的半山腰,据说在鸡鸣山山顶看日出极美。走到县城西面就能看到它闪着金光的琉璃顶,大片的主体建筑隐在苍松翠柏之间,而在山脚就能看到巍峨的山门。据周边的百姓说,这山还有山边绝大部分的土地都属于寺庙,他们租赁给附近的百姓耕种,每年收起来的租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目。

“真是土皇帝!”秦凤歌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鸡鸣山整座山一半被郁郁葱葱的绿树覆盖,另一半是大片的岩山,裸露出巨大的岩石,慢慢地和远方的沙漠连在一起。而宝相寺的历代僧人,就在那岩山上慢慢地雕琢佛像,从前都是僧人自己在做,作为修行的一部分,而到了现在,就都是雇用工匠来做了。但是无论如何,这些洞窟和佛像,在张掖本地都是难得一见的景观。

一条平整的青石板路从山脚下通向林间深处,石板路上许多石块已经被磨得发亮,路的两旁被多年的落叶所覆盖,已经看不清楚。路挺宽敞,甚至能通过两辆马车,人都说深山隐古寺,但是显然宝相寺并不是如此,从这条修好的路就能看得出它的香火有多么鼎盛。

此时正是午后酷热难耐之时,即使道路的两边有树荫遮挡,几人都是大汗淋漓,马匹也有些耐受不住,一直在打着响鼻。

狄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眼望去,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对雄伟的石浮屠,夹道是两排齐整的碑碣,皆是历朝历代所留下的,从上面可以看出宝相寺极为漫长的历史。曾经从这条道路上走过的是虔诚的善男信女,但是如今狄公从上面走过,却觉得这条繁花似锦的路上联系着生死,牵扯着罪恶。

“看到这些,庙宇应该就在前方了。”狄公轻轻叹了口气。

随行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秦凤歌性子急,催马快走了几步,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宝相寺。

寺庙的红漆大门极为巍峨,门上镶着金光闪闪的门扣,大门之上的门匾上书“宝相寺”三字,笔意圆融,古朴守拙,一见便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大门正中贴着盖着官府大印的封条,签封的日期是一个月之前,门已经用大锁头锁上了。因为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门楹上到处是蛛网积灰,寺庙门前广场的青石缝隙里都长出了半尺高的野草。大门前两侧各有一排木棚,那是昔时小商小贩设摊的场所,但是现在早已经空无一物。朝两边看去,高大的围墙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只能看到正殿屋檐上的神兽还有屋檐下吊着的风铃和几只栖息在房顶的老鸦。

风吹过,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只是此时四野寂静一片,这铃声就更显得诡异,好像响在人心上一样。

从正门的门缝往里看去,只能看到满院的落叶,紧闭正门的前殿,无人修剪而长得过于茂盛的草木,里面死寂一片,连一丝活气也没有。就在这时,忽听得殿阁的走廊下似乎隐隐有脚步声,狄公忍不住仔细辨别,但是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里确实有些古怪。”狄公面色沉沉,他环视了一下庙门前的这块开阔的场地,“正常来说,案发之地应该有县衙的人留下看守,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听说是这里过于恐怖,所以看守的人也害怕,尤其是后来开始闹鬼而且有人失踪,更是没有人敢来这里看守了。”秦凤歌说,“伯父,我们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沈听松已经轻松地跃上了墙头。“既然来到这里,怎么能不进去看一看?为了安全起见,不如让我先去探探路。”

“听松,你且等一等,我们一起进去!”狄公阻止了沈听松的单独行动,“此地情况不明,事件又诡谲异常,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以防有什么变故。正门不要打开,我并不想破坏门上的封条,附近有侧门吗?”

沈听松站在墙头上四处望了下。“东边有一个。”随后敏捷地跳入了院内。

狄公三人急忙朝东边走过去,绕过院墙,果然有一个角门,上面也贴着封条,门是在里面闩上的,此时已经被沈听松打开了。

“不是说有很多人跑来这里探险或是作法吗?他们又是从哪里进去的?”

“有些人应该是翻墙进去。”狄公看着墙上的几处脚印说,“这边的墙下有踏脚的地方,而且比起前门更加隐蔽。”

“我想夸奖一下他们为了除魔卫道真是不容易,怎么就不能腾云驾雾进去呢?”秦凤歌讽刺地哼了一声。

此地是寺庙的东角门,僧人被抓和赶走得很匆忙,因此寺内散落着很多杂物垃圾,野草也汹涌地长了出来。有的房间门上还贴着符纸,可怜巴巴地被风吹得扑棱棱作响。大雄宝殿的门紧锁着,但是锁头上有被撬的痕迹,看起来很可能是有人想要打里面佛祖面前那些珍贵法器的主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盗窃行为在中途停止了——那锁头差一点点就被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