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霜冲雪第二十九节 尸王眼(第2/4页)



养鬼婢已经停止飘移了。打眼看了下“尸王眼”,便扭转了头。不是她不敢看,她并不害怕这“尸王眼”,她养的小鬼怕尸王,而她是人,她不怕。她扭头是想看看突然摔倒的鲁一弃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师傅教她时说过,一旦制不住对手,就要以最快的动作、速度和最熟悉的方法、路径离开,不然就会被对手所害。可现在她败了,却没离开。她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好奇,要是不看清这年轻男子确实没受到伤害,她是不会走的。

鲁一弃站起了身,他径直走到独眼旁边,扶独眼坐到地上。独眼坐下的动作很慢很艰难,这么个简单的动作竟发出不下三声呻吟。

养鬼婢看到鲁一弃行动自如,头似乎微微点了一下,随即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又泛起一抹淡红。她该走了,可她没飞出窗户,而是走到正屋的门口,手上稍稍拨弄,便打开了那黑乎乎的大门,走了出去。

大门的响动才让鲁一弃意识到养鬼婢还在这里。当他抬头看到养鬼婢迈出门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这一路闯进闯出,他感觉到对家最厉害的不是死、活坎,也不是鬼坎,而是人坎。从“百岁婴”、巨人、灰衣背影,到现在这养鬼婢,哪个都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哪个举手间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命。可是他们都没能要了自己的命,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对付他们所依凭的最强招是什么?对,是心理上的压迫,是语言上的恐吓。每次都是说出那种气势如虹、豪迈张狂的话将他们震住,让他们在意识上首先考虑的是退缩和逃避。

和养鬼婢一战没和她说到半句话,结果变成最为凶险和痛苦的一战。现在养鬼婢虽然没有继续下杀手,但为了防止有什么变故,确实是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养鬼婢已经走出大门,再要不说,可就没机会说了。

“多穿点,你这样会冻着的。”鲁一弃憋足劲的豪言壮语到嘴边竟然信口变成这样一句,这句说完他心里不由有些慌乱。

可这句话让养鬼婢更慌,她脸上的淡红颜色在飞快地变浓。脚下一个轻轻的点弹,身子飞纵而出,瞬间不见了踪影。她飞纵的姿势还是那么美。可鲁一弃却觉得好像和刚才的动作不大一样,稍有些歪歪的感觉没原来那么自然协调了。

鲁一弃在墙角处找到了枪,他检查了一下,枪没问题。

枪没问题,独眼却有问题。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干咳出几声,从嘴角处挤出一些紫黑血迹。他全身都浸没在疼痛之中,已经分不清是电弧灼伤的疼痛还是五鬼合力造成的疼痛。嘴角处的紫黑血迹不断在往外拥挤,流满下颌,再从下颌粘挂到地。吐出淤血对独眼是好事,要不血脉在哪里一堵,他人就废了。

独眼双手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牛皮眼罩,然后慢慢抬高手臂试图戴上。可是他现在的状态就如同一个垂死的老人,努力了好几下都没能戴好,还是鲁一弃走过去帮了一把。

鲁一弃指指他的包囊问道:“是不是吃点药粉?”

独眼坚决地摇摇头。他那这药粉是不能多吃的,一次服下要相隔十二个时辰才能服第二次,要不然会肚烂肠穿。他指了指腰间的酒壶。鲁一弃忙帮他抽了出来,打开盖儿递给他。独眼手哆嗦着把酒壶凑到嘴边,鲁一弃忙帮着扶住壶底,独眼这才顺利地抿了一口酒。这酒下去,独眼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他又抿了第二口,这时的手已经不大抖了。他不再要鲁一弃帮着扶酒壶底,他越喝越快,最后索性口对口直灌下肚。酒壶空了,他自己把壶盖儿盖上,放回腰间。

独眼苍白的脸红了,脖子、手臂也都红了。他站了起来,没有要鲁一弃扶。而且比他坐下时还要敏捷。虽然他在这动作中也轻哼了两声,可从表情上却看不出有什么痛苦,而且,他还动作敏捷地把身上已经碎成许多布条的黑包布扯掉。

“走吧,大少。时间一长,堵杀的人坎会多。”独眼捡起了“雨金刚”,边朝门口走去便说道。

这酒竟然这样神奇,小半壶就让一个垂死般的人在片刻间恢复如常,比他怀中的药粉还有效。鲁一弃很是感到费解。

独眼走得很快,天已经快亮了,他知道自己天亮前无论如何都要把鲁一弃送出这个地方。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在对家复坎之前,赶在对家援手到来之前,更要赶在“沸烈麻”的麻醉效果消失之前。

什么“沸烈麻”?就是他刚刚喝下的那小半壶酒。这是江西九连山候老人酿制的“猴儿酒”再加慧仁寺和尚所配“仙梵倒”调治而成。少量饮可以镇惊定魂、解乏却痛。饮多了可以麻醉肌体,使其无疼痛碰触感觉,可作外科挖疮切腐之用。他们倪家出去做活都要带上此酒,一是在遇到怪异可怖事情的时候用来镇定心魂;二是在被毒虫毒青子伤了后止痛割肉;三可以在过度疲惫时起到去乏和兴奋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