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4页)
桑德士一向圆滑的作风忽然派不上用场。他蛮想勉为其难,拿英国式绅士精神来搪塞一下,解释为何对这桩骇人听闻的事件守口如瓶,不料却踢到铁板。他比手划脚,连忙解释。
“人家若有话向你吐露,”他卖力地找话讲,“你也不了解状况啊——你会无法下判断嘛。你就——哎,我跟你们说——我只单纯地认定他神智不清了。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古今中外没听说过有人这样做的,懂吗?”他充满困惑的蓝眼珠巡视屋内一伙人,努力想表达出那个似是而非的论点,“没有人这样做的!”他气急败坏地说下去,“直到昨晚我都无法置信。然后我突然想到——假如他终究是所言不虚,该怎么办?或许真有个谋杀犯正逍遥法外。就因为这样,我才安排了菲尔博士和蓝坡先生陪我在这儿守望。现在我恍然大悟……都明白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我们几位知道,”警察局长抢着接腔,“你是说,他把谋杀他的人名字跟你讲了吗?”
“没有。他只说——是家里的一份子。”
蓝坡的心猛跳。他不觉将手掌往长裤的膝盖部分直抹,像要搓掉什么似的。现在他很清楚昨晚主任牧师会想到他;他也记起当桃若丝·史塔伯斯打电话来通报马汀已出发的消息时,桑德士曾不痛不痒地解释过,说赫伯特在紧急关头是个好帮手,这理由过于牵强,不足采信。现在才算把话挑明了说……
还有两眼哭干了的桃若丝,那空洞的淡淡苦笑,仿佛诉说着“好罢,又能奈它何呢”。菲尔博士则甩手杖敲着地板。至于桑德士,他正直视太阳,像要望穿晴空,藉以赎罪似的。沛恩拱着背,灰灰的小骨架缩成一团。班杰明爵士歪着脖子看着大家,像一匹马一样站在转角。
“好啦,”警察局长顺理成章地说,“我看我们终究还是得向赫伯特撒下天罗地网……”
菲尔博士瞥了他一眼:“你有没有遗落什么呀?”他问。
“遗落什么?”
“比方说,”博士思索着说,“上一分钟你还在质询沛恩。那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此事知道几分?总得有人将提摩西的书面声明送到典狱长室内金库放妥吧。他晓不晓得写了些什么呢?”
“啊,”班杰明爵士从一厢情愿的想法中猛地被拉回现实,“啊,是啊,当然啦。”他扶一扶夹鼻眼镜,“好,那么,沛恩先生?”
沛恩用手指去搔下巴。他咳了起来。
“或许如此吧。我个人认为你的话全是无稽之谈。要是史塔伯斯果真透露过这样的线索,我相信他会跟我讲一声吧。于情于理该告诉我。桑德士先生,轮不到你,轮不到你的呀——不过,他给了我一个密封的信封,倒是千真万确的。上面写了他儿子的名字,要我送到金库去。”
“你说金库那儿你去过一趟,为的就是这档子事,对吗?”菲而博士说。
“对。整个过程十分不合程序。但——”律师的手在头胸之间挥舞着,模仿身体不适状,那手势看来却好像他袖口过长,一直甩胳臂,以便腾出手来似的,“但他是个垂死的人哪,而且说了这封信攸关长子继承仪式必经的试炼。既然我连另一封文件都一无所知,遑论判别这封文书的内容了。他死得突然,可能有未竟之心愿,必须透过交付给我的信托来完成。因此我一口答应了。自然我是能够接下这任务的唯一人选。因为只有我手上有钥匙。”
“可是,谋杀案的事,他对你只字未提吗?”
“没提。他只要求我草草写了一张纸条,证明他下笔时神智清醒。在我看来也的确如此。他把这张纸条与指证谋杀过程的手稿一起塞进信封了,就是我未曾过目的手稿。”
菲尔博士把小撇胡的尾端梳好翘高,同时像个玩具人偶那样不断单调地点着头:“那,今天是你生平头一遭听人提起这项疑点罗?”
“对。”
“那么,你什么时候将文件放进铁盒内的?”
“当晚,他死的那一晚。”
“好,好,”警察局长百般不耐地加入,“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离题了。这事真莫名其妙!听我说!我们已经设想出赫伯特杀害马汀的动机了。好是好,可是想当初,赫伯特又何苦要杀害他伯父呢?这才说不通呢……就算他杀了马汀,又为何要落跑?既已成功地隐忍了两年,终于独吞证据可以高枕无忧时,何必拔腿开溜呢?还有——你看——就在谋杀案发生几个钟头前,他整理了一个行李,骑车沿着屋后巷弄出门,会上哪儿去呢?这怎么看都不对劲,总……”他蹙额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得动起来。马克礼医师想要明天来负责问话,我们就由他们去吧……同时,史塔伯斯小姐,我最好把机车车号和型号记下来,以便追缉。很遗憾,可是有此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