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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休斯中校一口气喝掉了白兰地。他拿起一份旅客名单,抖开了它。他泛红的手指沿着名单滑下来,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杰罗姆·肯沃尔西阁下。

“哼。没错。我知道这家伙,够了解的了。”

“谁?”

“小肯沃尔西。某某勋爵还是什么的公子。他以前也搭过我的船。有的是钱,每次都是前半程晕船,后半程就醉得不省人事,他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其他人就……”

麦克斯越来越迷惑了。

“有一个姓胡佛的西部生意人,”他回答道:“还有一位法国军官。然后是一位雷吉纳尔德·阿彻医生,加上肯沃尔西这小子,还有一位瓦莱丽·查佛德小姐我尚未见到。除去这些人,最后就剩下……”

“吉阿·贝夫人?”船长问道,扬起了眉毛。

“没错。你总不会觉得她是祸水吧?”

“她是个……”马休斯中校的话刚开了个头又停了下来。他耸了耸肩膀。“我不认识她,但是我听说过她所有的事情。”他紧紧盯着麦克斯说:“记着我的话,小子。离她远点儿。她来路不正。”

“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真有意思。”

“见鬼,听我的!”对方拾起帽子啪的一下戴在头上。帽顶上的金叶让他看起来更沉稳干练,也更有官派。“你要是了解她,就不会觉得有趣了。喝完了就走吧,我还有活儿要干。擦亮你的眼睛,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事不对头——不管是什么事(我不能说得再多了),马上来告诉我。记住了?”

五分钟以后,麦克斯被风吹打着跌跌撞撞回到了A甲板。

爱德华迪克号行驶得平稳些了,引擎的轰鸣此刻宛如平稳的脉动,这更增强了那种教堂般的肃穆气氛。麦克斯走进了那个有一排排柱子和嵌花玻璃房顶的灰色和红褐色相间的大厅。

里面连个鬼都没有。

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马上又站了起来。大钢琴旁边有一整套跳舞用的架子鼓装备。他去掉防尘罩,在钹上试着敲了一下,发出的一声巨响吓得他匆忙把罩子盖回去。他处于一种不知疲倦的狂热状态中,但他并不承认这是因为他的神经问题。他自认为,他的神经跟原来一样强韧,在经历过化工厂的大火中脚手架在身下坍塌之后也还是一样。

汤姆·米勒在那场事故中丧生。

麦克斯从大厅走入了外面的长廊。长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满了厚绒面椅子、书柜,还有一些悬挂着灯的青铜像。这里同样没有人。

于是他接着来到长廊外面的吸烟室。吸烟室里也荒无一人,除了伊丝黛尔·吉阿·贝。

在爱德华迪克号的所有公共房间里,吸烟室的气氛最为肃杀。这里的每一盏灯都装在霜花玻璃罩子里,似乎有意使得灯光黯淡。房间的整体设计是暗红色的,扑朔的灯光照着镶铬的红色皮椅,铺着绿毛毡的桌子上放着闪闪发亮的烟灰缸,红色的橡胶地板,一只红砖壁炉。壁炉上面悬着一架发出咔嗒巨响的挂钟,挂钟下的红色垫子上摆着一只大黑瓷猫——红色垫子从来就是酒鬼们的沉醉和爆发的源泉。

远处的角落里,通往船尾甲板的门边有一个小小的吧台。身着白衣的乘务员在吧台后面昏昏欲睡。吉阿·贝夫人坐在吧台前的一只凳子上用一根麦秆吸着杜松子酒。

他走近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她的脸。她半睁半闭着眼,肩膀前倾,披着一件黑貂皮外套。

“你好。”麦克斯说道。

“你好。”吉阿·贝夫人回答道。她继续吸着那根麦秆,发亮的上睑下那浅蓝色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停顿片刻,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

“坐吧。”

他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