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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静默。
外面冬日的阳光灿烂。水面的倒影在不冻港前漂动,也在舱顶晃动。他们正沿着英吉利海峡北上。从昨天他们看到英吉利海岸上白崖七姐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到达伦敦的港口了。爱德华迪克号朝蒂尔伯里港(译注,Tilbury Dock,在伦敦东南,著名港区)的方向开去,在平静的水面上驶向家园。
“就有一件事,”事务长摇着头,低声说道,“我还是不明白。肯沃尔西上回跟我们旅行时,他也晕船……”
H.M.又从镜片上方盯着他看。
“你是个刨根问底的人,是吗?”他问道,“假如我再做一次猜测的话,我愿意打赌,他在那次旅途上头几天的晕船,主要是由又吼又叫,又跳又笑的宿醉引起的。确实就是这样……这个,我是这么听说的。尽管如此,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非常有效地利用了那次的效果。他知道关于船上的一切:他自己的名声,客舱的位置,你对指纹的熟悉程度:这一切全都被他仔细地用到了计划里。他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家伙,你知道的。他们在外交部也是这么认为的。”
“聪明?”事务长重复道,“他是个要命的天才!”
“可是,”瓦莱丽说,“他看起来这么讨人喜欢。”
“的确,”H.M.附和道,“许多杀人犯都是这样的。这不是自相矛盾,也不是刚愎自用,尽管这总让别人感到吃惊。这是因果关系。女人们觉得他们讨人喜欢,所以他们就跟女人们陷入麻烦中。然后,他们要从中解脱出来。你们以前听过这样的故事,以后也还会听到许多。”
吸烟室乘务员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
“驱逐舰正从外面经过,”他说,“你们有谁想要看看吗?”
大家商量好似地往门口涌去,只留下瓦莱丽、麦克斯,还有瞪大眼睛的H.M.。
“这就是感激,”H.M.说,“唉!”
“我们都很感激您,”瓦莱丽说,右手挡着眼睛,“尤其是,我。不过——得了,我不想再匆匆度过更加可怕更加伪善的九天。我也得跟这船回去。没有护照,他们是不会让我上岸的。”
H.M.对她怒目而视。
“谁说你不能上岸的?”他追问道,“我是个老头,不是么?我可能需要一两天来搞定这件事,仅此而已。该死的,只要拉斯洛普来找我办同样的事就行,肯沃尔西毁了他的护照……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丢下了船,就像他丢弃武器一样……到时,我就可以为你做点什么了,不是么?”他看了看麦克斯,“你要她上岸吗?”
“要是她不能上岸,”他决心已定地说,“我就跟她一块回船上。”
“我觉得你坏透了,”瓦莱丽说,“你觉得我坏透了。也许我们现在都还这么想。但是,假如他们不让我上岸,而你上岸了,我就从船上跳下去,游着泳追你。”她向他伸出了双手。
听到船上的乐队开始演奏,大家平静地走进了大厅。船上安静地举行着礼拜仪式。马休斯中校并不熟练地捧着本圣经,站在临时搭成的讲坛上,看着他的乘客们聚集在一起。他又一次念起了赞美诗第二十三篇;麦克斯心想,这一篇非常适合老佛朗克来念。没有圣歌,没有祈祷。但是,马休斯中校做了个手势,乐队开始演奏,他们唱起了《天佑吾王》(译注,即God Save the King,英国的传统国歌)。歌词从未唱得如此有力,从未如此地发自肺腑,旋律飘向舱顶,这艘灰色的轮船沿着海峡北上;在充满死亡、风暴、恐惧和黑暗的广阔水域中,爱德华迪克号如同一根坚定的指南针,它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