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阵尖锐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小腹传来,如此突然,如此迅猛,令他促不及防。

他本能地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黑暗中,他被死一般的寂静所包围,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却发现自己的呼吸异常困难。他下意识地大声惨叫了一声,屋里的灯光骤然大亮。突然出现的那道光亮,像一支钢针一般刺入了他的眼睛,瞳孔遽然扩张,他赶紧闭上眼睛,想要回避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但小腹的疼痛旋即又让他恢复了清醒。

他想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腿都被牢实地捆绑在床的护栏上,手腕脚腕都被勒出红色的印迹,传来刺骨的疼痛。清醒之后感觉到的疼痛,正沿着神经系统迅速传导到他的大脑皮层,令他再度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当适应了房中的光线后,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站在他对面,穿着一袭黑衣。他有着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此刻正阴鸷地望着床上这个被束缚着的人。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床上的人痛苦地大叫。”

床后的黑衣人冷笑,什么都不说。

屋里的一隅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声,是汽笛在鸣叫。床上的人竭力扭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床边有张木桌,桌子上有个电水壶,水壶的嘴上套着一只小口哨。此时口哨正欢快地鸣叫着——是水烧开了。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床上的人再次痛苦大叫。他朝身体最疼痛的地方望去,当他看到自己的小腹被划开了一条长口子时,顿时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张开嘴呆若木鸡地望着那道丑陋不堪触目惊心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正汩汩从赫然的伤口涌出来,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他发出绝望的惨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事。

黑衣人再次冷笑,然后转身打开了电视。电视节目正在播放着一场现场摇滚音乐会,一个奇装异服身材瘦弱的歌手在屏幕上嘶声绝望地吼叫着:面对死亡,我们能做什么?能做什么?能做什么?

台下的观众挥舞着手臂异口同声地高声答道: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做!

黑衣人微笑着调高了电视的音量,摇滚乐的声浪掩盖住了床上传出的痛苦嚎叫。

声浪中,隐约听到黑衣人一字一顿的问话:你,相信最后的审判吗?

最后的审判?什么是最后的审判?

电视传来的声浪中,歌手正声嘶力竭地吟诵着一句歌词: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

床上的人,拼命地摇头。他的额头渗出了汗液,他焦急地扭动身体,但却无济于事,绳索实在太结实了。他越挣扎,绳索就捆绑得越牢实。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始说了起来。他的语速很慢,语调很古怪,像是在吟唱着一曲古老的歌谣,又像是在朗诵着一首离奇的诗歌。

“很多人认为,人死之后,都会接受一场最后审判。人在这辈子里做过什么坏事,都会被来自天庭或者来自地狱的判官翻出来,一条一条全都记录在案。无论你是勾引过别人的老婆,还是幼年时踩死过一只蚯蚓,甚至就连没有搀扶老太太过马路,诸如此类的事都会被记录在案,成为最后判决的依据。而最后判决则可以决定一个人死后,究竟应该进天堂还是进地狱。不过,我却一直认为,人死之后就变成尘土,湮没在宇宙之中,化为乌有。最后审判来得太晚,早就与事无补了。如果最后审判能提前到人活着的时候,那该多好?”

黑衣人将手中的一柄柳叶刀搁在了电水壶旁——柳叶刀的刀刃上还滴淌着尚未干涸的鲜血,刚才想必他就是用这柄刀划开了床上那个人的小腹吧。

床上的人又发出一声痛苦呻吟。黑衣人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愠意。他又拾起了柳叶刀,走到床边。他扬起了柳叶刀,利刃在空中划过一条优雅的弧形——手起刀落,鲜血涌出。

摇滚乐的声浪中,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号啕,但随即变成了咽呜的含混声音。

他当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刚才那一刀,深度恰到好处,虽然划过了他的颈项,却并没割断喉咙与气管,但他的声带却遭到了极大的摧残,令他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也不能发出任何呻吟声。

他上气不接下去地呼吸,沉重的喘气声在这密室里回响着。

黑衣人满意地冷笑着,当他再次回到床边的时候,手上的柳叶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针,针孔里还穿着柔韧的线。黑衣人俯下身来,抚了抚床上那人的脸颊,然后扬起手,重重给了他一耳光。床上赤裸身体的受害人恐惧地挣扎,却丝毫动弹不了,嫣红的鲜血从颈子涌出来,慢慢淌到雪白的床单上,床单上仿佛出现了一朵朵妖艳的红色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