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篇 食儿案 第八章 散伙、偶遇(第3/4页)

他娘原本就看中黄鹂儿的样貌人品,觉察了他的心意后,便加意笼络黄鹂儿。她在虹桥口米家客栈做厨娘,时常能得些好吃食,常留一些,让他送去给黄鹂儿父女。这样来来往往不绝,两家越来越亲。他想着娶黄鹂儿,黄鹂儿却想着他娘能嫁给自己的爹。两辈四口人,各自都有了意思,却一直不敢点破,都等着他参了军再商谈。

他不知道梁兴为何会住在黄鹂儿家,也不好问梁兴为何让他帮着打问那个姓盛的船工。不过,看神色、听言语,似乎事情不小。他早就知道“斗绝”的名头和人品,想必不会是什么歹事。何况,黄鹂儿夹在中间,保人一般,怎么敢不尽力?

他回到厢厅,厅里积了好几件差事等着他,厢长倒还好,书吏颜圆性子有些阴,常不给他好脸。可这一向,颜圆似乎格外着意雷炮家的凶案,常有些跑神。今天见他来迟了,也并没多言语,只把事情吩咐完就坐回到桌边抄他的簿录。曾小羊暗暗纳闷,却也松了口气,赶紧拿了那些文书,进城分别投交完毕,已经下午了。他有些饿,便去米家客栈他娘那里寻吃的。

店里有几个客人,他钻进旁边的厨房,他娘邹氏正舞着胖手臂,在灶台大锅前炒羊肉,见他进来,顾不上瞧他,只说:“风炉上那笼羊肉馒头还是热的,那边大坛子里有菜汤,自己舀一碗。”他过去取了碗,舀了碗菜汤,揭开蒸笼,坐在炉边小凳上,抓着羊肉馒头吃起来。吃完后,他娘才歇下来,一边洗刷着锅灶,一边跟他说:“你听说没?栾老拐竟搬到火药匠雷老汉家里住去了。”

曾小羊虽有些吃惊,却不喜她娘这话茬儿,没吱声。

“他还说,雷珠娘认他作义父了。”

“管他义夫还是义父,他便是住到皇城里,跟我们也没半脚趾干连。你也莫再跟那老拐子多言多语,黄鹂儿前天还问起过——”

“跟栾拐子?”他娘顿时咧嘴笑起来,“这丫头尽胡想,我就是再老二十岁,穷成个鬼,能跟他落半根眼毛?”

“人有嘴,话有腿,不管你落不落眼毛,光听见你跟那老拐子说笑,人就能编排出一堆臊话来。”

“照你这么说,我就不能言语不能笑,整日做个呆木桶?”

“呆木桶总好过烂敲钟。”

“好!好!从今天起,我就拿根羊蹄子把嘴塞住。”

“我只说让你别跟那老拐子说笑,更别让黄鹂儿听见。”

“好孝顺的儿,黄鹂儿放个屁,都是天仙妙音、皇家诏书。你娘笑一笑,就成了臊羊撒疯。往后别让我瞧见黄鹂儿,只要见了,我就说你相中了梁家鞍马店的那个小韭儿,嚷着让我去提亲。”

“娘!”

“刚才一劲儿你你你的,这时候知道叫娘了?”

“我不过多了一句嘴,你就乱抡大棒槌。”

“不抡大棒槌,能把你养成精细鬼?好了,撂了一堆活儿,不跟你搅汤水了。对了,那个杨午把帽儿落在这里了,你若见着他,让他来取。”

“哪个杨午?”

“就是那个杨九欠。清明那天,他带了几个厢兵在这岸边清理河道,天热进来讨水喝,把帽儿落在凳子上了。”

“哦。”

“那天他们还从河里捞出来只铁箱子呢。”

“哦?里面有啥?”

“那会儿汴河上闹神仙,我忙着去瞧,没留意。等回来时,他们已经走了,怕是得了一笔横财,若不然,那杨九欠能连帽儿都忘了?”

清明过后,游大奇再没见到那只船,更没见到船上那个女子。

每天他又得和翟秀儿一起寻“灯盏”,没有工夫去寻,心里始终坠坠念着。过了两天,他和翟秀儿又来到虹桥一带,正在寻“灯盏”,翟秀儿忽然说:“这两天咱们收成不好,已经挨了团头几顿骂。你已经跟了我三个月,也学得差不多了,今天咱们两个分头行事,我替你物色一个好‘灯盏’,你自己去割些‘灯焰’回来——那边过来那个就好,你别瞧他武赳赳的样儿,其实内里极胆小。上回我一个人断住他,才唬了两句,他就忙不迭掏了五两银子给我。你跟着他,到没人处,只管横着胆上去讨钱。”

游大奇转头一看,是个青壮男子,穿了件白绢衫子,生得十分矫健,豹子一般,只是面色凝重。他不禁有些疑心,但看翟秀儿说得认真,不好推辞,便跟了上去。那男子步子极快,沿着汴河一直往东行去,游大奇快步跟了一段,看那男子背影雄武,忽然醒悟,忙停住了脚,翟秀儿这是在戏耍自己。清明那天,他们两个合伙谋劫了虹桥上那个后生,得了一只褡裢,谁想里面竟是一袋沙子。翟秀儿口上虽然没说,神色间却疑心是他偷换了里面的财物,因此才使计来害他。幸而自己没敢贸然行事,只一路远远跟着。不过,现在若立即转回去,翟秀儿会更加恼恨,于是他便坐到河岸边一棵柳树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