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篇 食儿案 第九章 劫路、断首(第3/4页)
“也好,你不说,你家匪头也自会来找我。我就送你上路,去陪你那姓牟的兄弟。”
女子说着挥剑一砍,月光下一团黑物滚离那男子身躯,女子竟砍下了他的头!
窦猴儿惊得险些叫出声,裤管里一阵湿热,竟溺下尿来。
丁豆娘重又到虹桥口卖她的豆团。
二月底那天,剩余的众妇人在云夫人家大聚时,庄夫人忽然昏厥过去。丁豆娘忙急步抢过去扶住庄夫人,云夫人惊慌起身:“快把她扶到里间床上。”丁豆娘和其他几个妇人一起把庄夫人扶到后边一间卧房,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忙乱了半晌,庄夫人才醒转过来。但气息微弱、神志昏昏,自然是这一个多月太焦忧疲惫,身子再撑不住。云夫人忙叫一个男仆去唤大夫,又拉开锦被,给庄夫人盖好,让一个使女在床边看着。大家这才轻步回到前面,重新坐下,却都默默无语。
半晌,云夫人才轻声道:“眼下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大家就先回去。若谁有了新主意,就来跟我说一声。还有,五天一小聚就先停了,大聚也改成半个月一聚,大家看如何?”
众人都点了点头,再没有话可说,便一起起身告辞,各自黯然回家。
丁豆娘仍和杜氏、明慧娘一路,回去途中,仍没有言语。到了御街,杜氏要往北,临分手时,她轻声说:“我丈夫也不许我再寻了,说我若再这么执意,就休了我。成亲几年,他从没这么凶过。”说着,眼中便泛出泪来。
丁豆娘忙拉住她的手劝慰:“那就先歇两天,这一向大家都累了。往后还长久,都把身体保住,才有力气继续寻。想到好主意,咱们再一起商议。”
杜氏点了点头,抹泪告别。丁豆娘和明慧娘一起出城,到了汴河边,明慧娘停住脚:“丁嫂,我得去那边寻丈夫的船。这一阵子,你不住劝解别人,你自己也要保重。”
丁豆娘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明慧娘嘴角微动,却再说不出什么,只露了一丝涩笑,便转身走了。丁豆娘望着她走下岸边,沿着水湾轻步走远,忽然觉着自己从没这么孤单过,身子又空又乏,像是挂在半空里的枯叶卷儿一般。
她慢慢回到鱼儿巷,走到自家门前,院门关着,却没上锁,伸手一推,门没闩。这一向,她从没在天黑前回过家,走进院子一看,空荡荡、冷清清,已经许久没有清扫,到处都灰扑扑的,满眼荒气。她心底一酸,却已经没了泪水,只能轻轻关上院门,慢慢走到堂屋廊檐下,扶着门框坐倒在门边的小凳上,呆望着院子,不知道这么活着还有什么可盼。
待了许久,旁边的柴房里传来响动,接着听到人声,像是叹气,又像是呜咽,干裂苦竹管里透过的风声一般,是丈夫的声音。她慢慢起身,走了过去,柴房门半掩着,里面散出一阵酒臭。她朝里望去,丈夫缩坐在墙角,倚靠在一只旧木箱边,垂着头,脚边倒着一只白瓷酒瓶。丈夫的手不住拍打着木箱,箱盖板子豁开了一道缝,上面露出一角黑纱。那箱子里放着丈夫父母的遗物。她丈夫事事谨细,家里任何旧物都舍不得丢弃,哪怕烂鞋破袜,也都一样样打叠收拣好。这箱遗物一直搁在那墙角,从没打开过。丈夫恐怕是想儿想到极处,又不跟人诉说,只能向死去的爹娘哀告。
见丈夫这副模样,丁豆娘不知道是怜,还是厌,呆呆盯了半晌,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轻叹了口气,又回身走到门边坐下。呆坐了半晌,柴房门吱呀一声,她丈夫走了出来,头发散乱,衣衫脏污,双眼死沉沉的,像是瘦鬼一般。丈夫看了她一眼,目光一颤,随即垂了下去,径直走到院门边,拨开门闩,开门出去了。丁豆娘忙追到门边大声问:“你去哪儿?”丈夫却像没听见,垂着头、木木然望巷外走去。她心里涌起一股酸楚,却不知道怎么才好,呆望了一阵,关上门扇,疲然回到堂屋。丈夫一走,这屋中越发寒寂,冰窖一样。她再受不得,便走进卧房,躺倒在床上,蒙着被子昏昏睡去。
这一觉直睡了七八个时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窗纸已经大亮。她扭头一看,丈夫没在身边。她头疼得厉害,爬起身,各房里找了一圈,都不见丈夫。又是一夜未归,她心里腾起一阵怨气,却不知道是在怨丈夫,还是怨自己,或者怨这命。在院子中间呆呆站了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空落落的房屋,想到儿子,不由得又骂起自己,这么死眉死眼、有气没力的算什么?儿子还没找回来,你做娘的哪能这副模样?这寻儿的路恐怕还长,你得抖擞起精神,留足钱财和气力。
于是,她不再多想,去厨房生着火,烧起水,洗净脸,梳好头,揉了一盆豆面,捏了两笼豆团。蒸好后,自己先吃了两个。随后用担子挑着,来到虹桥口自己的摊子前。摊子的棚架还在,但一个多月没做买卖,已经布满了灰尘。邻摊卖胡饼的刘十郎见到她,满眼惊异,却不敢说什么。她也只微点了点头,从担子里取出一张旧帕,去河里蘸湿了,把摊子擦洗干净,这才把豆团一个个齐整摆放好,坐在摊子后面等生意。路过认得她的人,见到她都有些吃惊,不过都没说什么,只纷纷过来掏钱买豆团。不到一个时辰,两笼豆团就都卖尽了。丁豆娘知道这些人是来慰藉她,心里一阵阵的暖,却说不出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