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篇 骷髅案 第九章 春草、秋霜(第2/4页)
“我死不了!你让我静一静,便能活一百岁!”他在被窝里大声吼道。
他娘听了,不敢再多语,忙轻步走了出去。他把头蒙得死死的,却翻来滚去,长这么大,头一回睡不着觉。天快亮时,才好不容易眯着,却又被一阵急急敲门声惊醒。
门外一个人大声叫唤:“小羊哥!又出人命了!”
听声音是在虹桥口摆摊卖胡饼的刘十郎,曾小羊原本不想理睬,那个刘十郎却不依不饶地不停敲门叫唤。他娘出去开了门,刘十郎竟直接冲进来,跑到他床跟前喊道:“小羊哥!赶紧起来!将才我去摆摊子,见岸边躺了个死人,脖梗儿被人割了一大道口子!”
曾小羊疲困之极,却被刘十郎硬扯起来,胡乱套上衣裳,就把他拽到了虹桥南头的河岸边。这时还是清早,那里却已经站着四五个人。曾小羊尽力眨着困眼走过去一瞧,地上果真躺着一具尸首,脖梗儿处长长一道伤口,血流了一地,近旁的青草被染得乌红。他吓得立即醒了过来。那几个人中有个说,这人像是步武营的押粮使臣,似乎名叫洪山。
曾小羊从没单独处置过这等事,但还算经见过一些,忙招呼那几个人,分别去寻厢长、书吏颜圆和军巡铺的铺兵。剩下三个人,也将他们撵得远远的,不许靠近,自己站在河边守着那尸体。
他忍不住又瞧向那尸首,那人大概三十出头,一张脸黢黑,瞪着双眼睛,嘴也微张着,像是有天大的遗愿,临死都在挣扎叫唤。他的两额都刺着字,却有些乌暗不清。他壮着胆弯腰凑近了些,左额上刺着“步军第三指挥武严营”,右额上是“升补步武营”。刚才那人看来没认错,这人真的是步武营的。
他正要直起腰,却一眼瞧见那人胸口衣襟里露出一角白纸,像是信封。他有些好奇,左右瞅瞅并没有人,便飞快抽出那信封,一眼看到上面几个字,惊了一下:梁兴教头亲启。
这人竟认得梁兴,而且有信要送给梁兴?梁兴眼下似乎惹了大麻烦,才躲在黄鹂儿家。这人难道是为送信而被杀?
曾小羊又朝两边瞅了瞅,忙躲到旁边柳树下,偷偷拆开信封,取出里头的信纸,藏到腿边偷瞧。里头的字迹十分粗拙,落款人是洪山。信里有一半字曾小羊都不认得,只看了个大概,似乎是这人打问到一个叫倪光的菜贩,又提到了双杨仓。
一看到“双杨仓”,他更是惊了一跳,慌忙叠起那信纸塞进信封中。双杨仓十万石军粮一夜消失不见,这是天大的事,难怪这人会被杀。难道他是在帮梁兴查探这事?曾小羊不由得犹豫起来,不知道该把这信放回去,还是该偷偷拿去给梁兴?但若是拿去给梁兴,一旦让人知道,自己怕也会像地上这人。
急急思忖间,他不由得又想起小和尚弈心那句“一念生春草,片心动秋霜”。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是生春草,而非动秋霜。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像窦老曲那桩事,欠一辈子良心债。
想着春草,他忽然念起黄鹂儿,黄鹂儿便是随处动念,随处能生春草的人。她既然肯帮梁兴,把梁兴藏在家里,自然知道梁兴该帮。我既然拿不定主意,便该信黄鹂儿。
这时,去军巡铺的那人和两个铺兵急冲冲赶了过来,曾小羊忙把那封信藏进怀里。等两个铺兵走近时,他忙迎上前:“两位大哥,劳烦你们守在这里,我得赶紧去报官。”
两个铺兵虽不情愿,却也点了点头。曾小羊道了声谢,拔腿就往虹桥跑去。也不管那两人是否纳闷,他报官不往城里去,反倒往城外方向跑。
丁豆娘跛着脚往家里慢慢走去,心里一阵阵伤叹、发寒。
第二回到虎翼营,竟遇见了郭深的弟弟郭沉,借他之力,叫出郭深的亲随,问出了一件极要紧的事——有人要杀庄夫人,院门的钥匙竟是从她丈夫郭深这里拿去的。
想杀庄夫人的,恐怕是那个叫焦智的人。庄夫人临死前一天上午,郭深独自骑马出营,应该是去莲花楼见了那个焦智,钥匙恐怕正是那时给了焦智。庄夫人自然是多少知道了些内情,那天上午才急匆匆去莲花楼寻丈夫和焦智。
那个焦智是什么人?为何要杀庄夫人?郭深又为何要把钥匙交给焦智?让他潜入自己家中,去杀自己的妻子?他或许是中了焦智的奸计,才误把钥匙交给焦智。
郭深不知道妻子是被云夫人误杀,董嫂顶替了庄夫人,又被焦智误杀。他只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妻子性命,自然悲悔之极,因此那晚回到家中,才会把妻子的衣裙拿出来摆在床上,算是对妻子的悼念吧?做出这等事,他自然再没活下去的道理,便用妻子的衣带上吊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