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亲情杀机(第6/14页)

  而验尸的过程艰难无比。

  我仔仔细细地检查黄四海的尸身,连一根毫毛也不曾放过,却未发现任何外伤。我唯恐有所疏漏,第二次用放大镜一寸寸地查看,从头发梢开始,一直看到脚指甲,连舌根底、指甲缝都没放过,却仍一无所获。黄四海全身上下连一处擦伤都没有,更没有硬物创、锐器创之类的外伤。两个过程足足耗费了两个多小时,我聚精会神地检验,直到眼睛酸痛,双肩肌肉僵硬,在解剖室的冷气劲吹下,我硬是出了一身透彻的毛毛汗。

  我有些颓唐地跌坐在椅子上,拿起电话向沈恕汇报检验结果。

  电话只响了一声,沈恕就接起来,显然他也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我说:“没别的办法,必须解剖。”沈恕说:“既然已经做了,就只能坚持到底,即使解剖后也没发现什么,至少证明那个匿名报案电话有误,而我们也不算失职。”我先给他打预防针说:“尸体瞳孔放大,体表有多处青黑色淤血,符合心脏病发作死亡的特征。”沈恕沉默一会儿才说:“继续吧,死者家属已经签过同意书,没必要再犹豫。”

  而解剖结果并未给我们带来更多线索。黄四海尸身内外均无锐器伤、钝物打击伤,无出血点,无中毒迹象。死者的心肌肥大,证明他生前长期罹患心脏病。他血液中的钾含量严重超标,超出正常值一倍以上,怀疑致死原因为高血钾导致的心源性休克。当然,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疑点,因为心脏病人血液中钾含量超标是极其危险的事,而导致这一结果的肇始原因不明。

  林梅婷证明黄四海生前曾长期服用治疗心脏病的药物卡托普利,我们也在黄四海卧房的床头柜里找到一整盒十二瓶装以及半瓶卡托普利,我判断这是导致他血液中钾含量超高的原因之一。但是仅服用卡托普利并不足以使他血液中的钾含量骤升到致人死亡的标准。如果黄四海死于谋杀,凶手至少使用了另外一种隐蔽而凶残的手段。

  “我怀疑黄四海死于琥珀胆碱中毒。”我谨慎地向沈恕表达我的猜测,“他的血液中钾含量严重超标,这决不仅是服用卡托普利的副作用,一定有其他药物的共同作用才能达到这一效果。据我所知,造成人体钾含量急剧上升又可导致类似心脏病症状的药物,非琥珀胆碱莫属。”

  “琥珀胆碱。”沈恕重复着这个药名,说,“我知道这种药,目前执行注射死刑所使用的就是琥珀胆碱,也是偷狗贼们最常用的麻醉药。这种药在市场上不难买到。”

  “是这样,”我说,“不过使用琥珀胆碱一定要通过静脉注射,口服的作用十分有限。我在黄四海的尸体上查找了两遍,没找到任何针眼。按照以往经验说,尸体上的针眼并不难查找,遗漏的可能性很小——”我说到这里,脑海里白光一闪,不由得脱口而出,“哎呀,漏了个地方。”

  我顾不上沈恕在电话里“喂喂”地叫着,放下听筒,又回到黄四海的尸体前,试着把它的胳膊掰开。由于死亡已久,又在冰柜里放置很长时间,它的双臂僵直,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动,费了好大力气才掰开四十五度角。我取出一枚锋利的刀片,耐心细致地将尸体腋窝的毛发刮掉。

  在尸体的右侧腋窝,有一个小小的坟起,直径约五毫米左右,呈青紫色,仔细看上去,坟起的左侧边缘有一个细细的孔——有很大可能是皮下注射形成的针眼。

  兴奋和愧疚感一起袭上我心头。愧疚的是我差点儿就遗漏了这个重要证据——在死者腋窝下注射,使得针眼隐藏在腋毛中,这种处心积虑又非常隐蔽的犯罪手段,在我职业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而兴奋的是,我们终于找到了较坚实的立案证据,可以借此对黄四海的命案展开调查。

  透明胶带在门玻璃上留下的不起眼的污渍,死者体内的钾元素残留,以及尸身腋窝里的针孔,每一件证据都很难发现,而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非常不好对付的狡猾凶手。

  5

  2013年6月7日晚10时。

  林梅婷家。

  我们把对话地点选在林梅婷家里,而不是把他们传唤到警局,目的是给他们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目前案情已经比较明朗,黄四海是在自己的卧房里熟睡时遇害,而当时这套房子里除他本人之外只有三个人,那么如果夜里没有外人溜进来,凶手必然是林梅婷、黄莺和许文有三者之一,或者是其中的二或三人联手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