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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看见一家古玩店,招牌上写着“大野古美术店”的字样。矢田部走进昏暗的店里,布满红色图案的大盆和青花瓷壶映入眼帘。箭筒、刀剑的护手、女儿节人偶、古钟、佛像、扁担、羽毛球拍……还有印着金色的“凯旋纪念”字样的酒杯和越前烧的水壶。五十多岁的店主低头看着报纸。
矢田部正要走,却发现店铺屋顶上摆着一块大号铁板。那块铁板实在太大了,反而容易被人忽视。铁板白底黑字,写着一排大字:
全国区参议院议员高尾雄尔联络事务所
矢田部忽然想起,一年之后就是参议院大选了。临近大选,用大字写着候选人名字的“联络事务所”招牌就会越来越常见。
高尾雄尔是保守党的实力派议员之一。二战前,他担任内务官僚,一直活跃在警界,还曾经担任过自治大臣。
高尾雄尔是全国选区选出的议员。为他投票的人主要分布在东京周围的几个县,但全国范围内的选举,还是需要在全国各地进行宣传的。当然,其中有几个重点区。刈野温泉有他的“联络事务所”,可见R县就是他的重点区之一。
哦,原来这儿是高尾雄尔的根据地啊——矢田部抬头看着写有高尾雄尔名字的招牌。平时他只能在报纸上看见他的名字。
正在昏暗的古玩店里看报纸的店主,在选举开始之后,就会为候选人高尾雄尔拉选票吧。可惜矢田部还是难以将这位发霉了一般的古玩店店主与选举运动联系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刚才派出所的刑事课长告诉他,温泉的花桐组从关西的黑帮投靠到关东的黑帮时,关西的八幡组与关东的旭组曾达成过“政治”上的妥协。
当然,刑事课长只是把暴力团伙之间的握手言和比喻成了“政治上的妥协”,并没有将暴力团伙的妥协与政治同日而语。只是矢田部在看见古玩店屋顶上的招牌之后,意识到参议院议员高尾雄尔正在为选举运动作铺垫,这才联想到了刚才听到的那番话。
矢田部朝下一个巴士车站走去。他已经离开了小镇,水田和旱田多了起来,周围也越发冷清了。想必这里就是刈野温泉的尽头吧。
一群工人正在拆路边的一栋房子。矢田部见状,放慢脚步,最终停了下来。
也许是要重新造一栋房子吧,这也是常有的事。
房子前拦起卡其色的幕布,每一面上都印着黑色的“中桥组”字样。为了防止拆房子时产生的尘埃和危险垃圾,建筑公司会拦起这样的幕布。
原来的那栋房子好像有两层高,幕布拉得非常高。用来支撑幕布的不是木桩,而是几根环环相扣的长达一米的钢管。
如果马路下的煤气管或水管出了问题,就会用钢管搭起四方形的卡其色帐篷。大楼的建筑工地则会使用更大块的幕布。
现在,路旁这栋房子的屋顶已经被拆除了,早就没了原形。屋子的下半部分被幕布挡住,看不见。
房前的马路边停着两辆卡车,十多位工人正把屋里拆下的旧柱子、木板和墙壁往车上搬。
黄色的卡车是建筑工地专用的,车体上用黑色油漆写着“中桥组”三个大字。工人都戴着黄色的头盔,身着统一的灰色制服。
照理说,拆除房屋的工作应该由普通的体力劳动者完成,可这栋房子竟然由一个叫“中桥组”的建筑公司拆除。两辆卡车占去了半条马路,其他车辆只能走另外一半,路上有些堵。一位工人手持红色小旗维持秩序。
虽然旧房子被幕布挡住了,灰尘不会飞到外面来,但工人往卡车上搬墙壁和木材的时候,还是会扬起尘土,让行人甚感不快。
车辆只能在半条马路上通行,而路边又尘土飞扬,这让矢田部不由得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忙碌的工地,发现一块陈旧的招牌被折成两半,丢在堆成山的旧木材上。招牌上写着“温泉・柳月旅馆”。
看来他们在拆的那栋房子,是一家叫“柳月”的温泉旅馆。
这家温泉旅馆很小。从房子外的幕布来看,算上二楼,总面积也不过八十坪,甚为寒酸,与他昨天晚上住的枫庄和附近的其他旅馆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温泉乡的尽头经常会出现这种小旅馆。地处繁华地带的大旅馆比较贵,想要省钱的客人会故意选择这种小旅馆入住。这家柳月旅馆肯定也很便宜。
为什么要把房子拆了?莫非要重新造一间大旅馆?还是经营不善,只得将地皮转让他人?矢田部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经济这么不景气,地处温泉乡尽头的小旅馆怎么可能吸引得了顾客,又怎么可能改造成大旅馆呢?况且,如果真要重新改造,“柳月旅馆”的招牌就不会被人折断乱丢了——老招牌是旅馆的宝贝。矢田部想到,这家小小的温泉旅馆是关门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