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5/6页)

她无法向杰罗德解释,代课合同对她意味着什么……也许是他不愿听。不管是哪种情况,事实相同:教书,即便是部分时间去教,也以某种重要的方式使她感到充实。杰罗德不理解那一点。他也无法理解那个事实,即:代课形成了一座桥梁,连接了她在共和党混合聚会上遇见杰罗德之前的生活。那时,她一直是瓦特维尔中学的专职英语教师,一个独立谋生的妇女。她深受同事的喜爱与尊敬,而且不依赖任何人。她一直无法解释(或者说他一直不愿倾听),放弃教学——即便是那最后一次的代课,如何使她感到悲哀、茫然,从某种角度来看她成了无用的人。

那种无方向舵的感觉——也许因为她没有能力受孕引起这种感觉,她决定不签字交回代课合同也使她产生了这种感觉。一年多以后,这种感觉便从她的大脑表层消失了。

然而从来没有完全从她内心深处消失,有时,她感到这对她来说像个陈词滥调——年轻的女教师嫁给了成功的律师。他已声名远扬,处于三十岁这样一个微妙的年龄(用行话来说是这样的)。这个年轻的(嗯,相对说来年轻)的妇女,最终步入了中年那个众所周知的迷惑之宫,她四下打量,突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没工作,没孩子,只有个丈夫。而丈夫的注意力几乎完全集中于(人们会说固定于,那样说确切,同时却不友好)在那个虚构的成功阶梯上攀登。

这个妇女,突然面对着四十岁这一人生道路的另一转折点。恰恰是那种妇女,最有可能陷入吸毒、酗酒和另一个男人——通常是较年轻一些的男人有瓜葛。而对杰西而言,上述情况一件都没有发生。可是,杰西仍然发现自己手中有着大量的时间——有时间从事园艺,有时间逛商店,有时间去听课(绘画、制陶、诗歌……如果她想的话,她本来可以和那个教诗歌的男人发生关系的,她也差不多想了),而且还有时间在她自己身上找点事做。这就是她怎样碰巧遇上了诺拉。然而,这些事情中没有哪一样给她留下了和现在相同的感觉。仿佛她的疲倦与疼痛是她勇敢行为的勋章,她的困倦是她赢得的正当奖赏……你也许会说,这是作家米勒时代戴手铐妇女的版本。

嗨,杰西——你喝到水的方式真是棒。

这是另一个声音,但这一次杰西不在乎了。只要露丝有一会儿不出现就行。露丝很有趣,但也令人伤脑筋。

许多人甚至拿不到杯子。她的无名的崇拜者继续说道。用那个杂志插页卡当吸管……那可是件杰作。所以继续干下去,保持良好的感觉吧。你得到了允许,也得到许可小憩片刻。

可是那条狗……伯林格姆太太疑惑地说。

那条狗一点儿也不会烦扰你的……你知道那是为什么。

是的,狗就躺在卧室附近的地板上。现在,杰罗德只是暮色中的一个暗影了。杰西为此心存感激。屋外,风又吹起来了,风声飒飒吹过松林使人感到宽慰,又撩人睡意。

杰西闭上了眼睛。

可要小心你的梦境!伯林格姆太太突然惊恐地追着她叫道。然而她的声音遥远,并不十分令人信服。可是她还在叫着:小心你的梦境,杰西!我是说真的。

是的,她当然是说真的。伯林格姆太太总是认真的,这也意味着她往往令人生厌。

不管我做什么梦,那不会是口渴。最近十年来,我没有很多显见的成功——大多数情况下,是一个又一个不明确的非正式约会——然而,喝到那杯水显然是个胜利,是不是?

是的,另一个人的声音表示赞同。这是个模模糊糊的男性声音。她发现自己在睡意朦胧中想到,这也许是她弟弟的声音,威尔——回到60年代威尔还是孩子时的声音。

五分钟以后,杰西沉沉地入睡了。她的胳膊举着,软软地伸在那儿,成了个V形。

手铐将她的手腕松松地缚在床柱上,她的头懒懒地靠在肩膀上(那会疼得轻一些的),她的嘴里缓缓发出了长长的呼噜声。在某个时刻——天黑以后很久,东方升起了一弯银色月牙时,那条狗又出现在门厅。

和杰西一样,它现在镇静些了。最迫切的需要已经得到满足,胃里的喧嚣在某种程度上止息了。它盯着她看了好久,它支着灵敏的耳朵,朝上抬了抬鼻子,试图弄确切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仅仅假装睡着了。它认定(主要根据气味——现在已经干了的汗味,完全没有了噼啪声响的肾上腺分泌的臭味)她睡着了。这一次,不会有踢腿和大叫了——如果它小心点,不把她弄醒就不会有了。

狗轻轻地朝中间的地板上那堆向走去。尽管它的饥饿感已经减轻,但那肉味实际上更好闻了。这是因为吃第一口肉使它打破了那个与生俱来的古老禁忌,即不吃这种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