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西风 前言(第2/2页)

“你觉得经得起推敲吗?你想过没有,当时那种情况下,肥原可能把李宁玉的尸体送出去吗?他为了抓老鬼可以把我们几个大活人都关起来,凭什么对一具尸体大发慈悲?就算李宁玉以死作证,让肥原相信她不是老鬼,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把尸体送出去。没时间!晚上就要去抓人,谁有心思来管这事?不就是一具尸体嘛,丢一天有什么要紧的。何况你自己也写了,肥原还搜查她的尸体,干吗要搜查?就是不相信,起码是不完全相信。既然不相信,为什么要放她出去?难道不放她出去肥原要吃官司不成?”

“这……”我小心翼翼地说,“通过检查,发现李宁玉身上没藏情报……”

“然后就相信了?”老人家一阵冷笑,“什么检查?就你写的那种检查吗?那种检查能证明李宁玉身上没有藏情报?笑话。她身上可以藏情报的地方多着呢,如果要彻底检查必须开膛破肚,这样的话没一天时间根本检查不下来!既然没有彻底检查就不会有彻底的相信。然后你再想想,你是作家,应该有这种判断力,既然无法彻底信任她,怎么可能把她的尸体放出去,万一她就是老鬼呢?那种情况下,一个重要的会议马上要开,大家都很谨慎的,稍有风吹草动都可能改变计划。如果按你这么写要那幅画干什么?不需要,只要能让尸体送出去,什么都不需要。我敢说,外面的同志只要一见李宁玉尸体,不管她在遗言中怎么说,病死也好,车祸也好,那个会议绝对要取消。你不想想,一个好好的人,在这种敏感的时候突然死了,你难道会一点警觉都没有?只要有一点警觉,会议就开不成,就要取消,必须取消!哪怕是搞错了也要取消,这就是地下工作。”

老人的这一番话震动了我。

震动是接二连三的。随后几天,老人家约我去了她建在乡下的别墅(离台北市区八十公里,有些证据珍藏在此)作全面访谈。毕竟年龄不饶人,每次她只能跟我谈一个半小时,其间她时而躺在杏仁色的贵妃榻上,时而坐在朱砂红的藤条椅上;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娓娓道来,带我走进了六十六年前那个我自以为熟悉、了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