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莫洛克的信徒 Chapter 2 失常的黑夜行者(第7/10页)

唉,好吧,谁让婚姻就意味着妥协呢。

曼尼·波尔克住在南海岸。他住在一栋新建的摩天大楼的顶层,这些高楼在迈阿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他的家坐落在从前一片废弃的海滩上,哈里曾带着德博拉和我在星期六早晨去那里捡贝壳。我们会捡到旧救生圈、神秘的木头船板——那一定是从某艘不幸遇难的船上碎裂下来的,还有龙虾养护区浮标、渔网的碎片。一个令人兴奋的早上,我们还看见一具死尸随浪漂浮。那些都是宝贵的童年记忆。如今这里建起了闪闪发光的大厦,没一点儿气质,我非常讨厌这样。

第二天早上十点,我和文斯一起从单位出来,开车到了那片可怕的取代了我童年欢乐的新大楼下面。我们默默地坐电梯去往顶楼,文斯在一旁局促地眨着眼睛。他干吗要对一个以雕刻炒肝为生的人那么紧张?一滴汗从他的脸颊上流下,他痉挛似的吞咽了两次唾沫,两次。

“他是个搞餐饮的,文斯。”我告诉他,“他不可怕。他甚至连你的图书馆借书卡都不能撤销。”

文斯看着我,又咽了口唾沫。“他脾气可大了,”他说,“他很厉害的。”

“噢,那好,”我开心地说,“那我们另外找个起码通情达理的人吧。”

他咬着牙,像个执行死刑的射击队员似的摇摇头。“不,”他勇敢地说,“我们会闯过这一关的。”说话间,电梯门开了。他挺起肩膀,点点头说:“来吧。”

我们走到走廊尽头,文斯在最后一个房间门前停住脚,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在片刻犹豫之后,敲响房门。等了很久,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看看我,眨眨眼,手还举着。“也许……”他说。

门开了。“嘿,维克!”站在门口的人像鸟叫似的喊道。文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你……你好。”然后把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嘴里继续结结巴巴不知所云,同时还向后退了半步。

这情景太迷人了,我并不是唯一欣赏它的人。应门的小侏儒脸上挂着微笑,好似在表示他喜欢观赏人被折磨时的样子。他让文斯扭捏了一会儿才说:“好啦,请进。”

曼尼·波尔克,如果这真的是大名鼎鼎的他,而不是从《星球大战》里出来的什么全息图像的话,那么从他的绣花高跟银靴到他染成橘黄色的发梢,他站直了也不会超过五英尺六英寸。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黑色的刘海儿像麻雀尾巴似的贴在前额,耷拉在镶着大颗人造钻石的眼镜框上。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鲜红色的短袖衬衫,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穿。他从门边转身把我们向屋里引时,衬衫在他身上直打转。他踏着小碎步飞快地朝一扇巨大的玻璃窗走去,从那里能俯瞰到下面的河水。

“到这边来,我们聊聊。”他的身旁是一个基座,上面的一大团东西看着像动物的呕吐物,还喷着几处荧光材料的涂鸦。他带着我们向窗户边的一张玻璃桌走去,桌子周围有四把大概是椅子的东西,但很容易被错当成镶在支柱上的铜铸骆驼鞍。“坐。”他说着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我在靠窗的所谓的椅子上坐下。文斯犹豫了一下,也挨着我坐下,曼尼则跳到文斯对面的椅子上。“好啦,”他说,“维克,你最近怎么样?来点儿咖啡?”还没等文斯回答,他就朝左边转过头,喊道:“艾德瓦尔多!”

文斯在我身边颤巍巍地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怎么样,曼尼又倏地转回头,这次是冲着我。“你就是那个爱脸红的新郎?”他说。

“德克斯特·摩根,”我说,“不过我不太擅长脸红。”

“哦,是吗?我想维克一人脸红起来能超过你和新娘两个人。”他说。的确,文斯的脸已经红到了他的皮肤所允许的极限。由于我还在生文斯的气,就是他害得我来受这个罪,所以我不想给他解围,不帮他找台阶下,甚至都不去纠正曼尼管文斯叫“维克”。我肯定曼尼知道文斯的名字,他是成心折磨文斯。我无所谓,让文斯受会儿罪吧,谁让他越过我直接去游说丽塔,最后连累我来蹚这个浑水呢。

艾德瓦尔多慌里慌张地端着一个塑料托盘进来了,里面盛着色彩鲜艳的咖啡用具。他是个结实的小伙子,大概有两个曼尼那么大,可他也貌似急于讨好曼尼。他把一只黄色的咖啡杯放在曼尼面前,然后把蓝色那只放到文斯面前,却被曼尼挡住了。曼尼把自己的一根手指放在艾德瓦尔多的胳膊上。

“艾德瓦尔多,”他用丝绸一般柔和的声音说道,脸上的表情冷冰冰的,“黄色的?我们不是说过了吗,曼尼用蓝色杯子。”

艾德瓦尔多忙不迭地转身去用蓝色杯子换掉那只大不敬的黄色杯子,动作太猛,以至于差点儿摔个大马趴,又险些把茶盘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