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刚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我叫他等一等,但他不听。”弗劳尔丝气恼地说,“他从来就不听。”

走廊里传来一阵笃笃的沉重脚步声,我这才意识到她为什么这样气恼。

“不碍事。”我说。

我刚放下电话斯莱德尔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身穿棕褐色涤纶夹克和橘红色衬衫,系着黑色领带。

没等我说请,他径直走到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呢?”我说。

脚上两只磨损严重的懒汉鞋很快挡在我脚前。橘红色袜子配橘红色衬衫。不错。

“有客来访,弗劳尔丝总要事先通报。”见他一脸愠怒,我又解释道。

“她这毛病得改。”

“可她把这看成自己的工作。”

“我来这里有正事要办。”

先是尸体不见了踪影,现在又添了个斯莱德尔。

我冷静地吸了口气。

“威廉姆斯和兰德尔将无名氏的尸体强行运走了。”

斯莱德尔缩回脚,朝前弯下身子,“没胡扯?”

“没胡扯。”

“他们要把尸体送到哪里去?”

“不清楚,拉拉比正在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

“知道原因吗?”

于是我跟斯莱德尔讲起蓖麻毒素。

“他们认为是恐怖主义?”

我摊开双手。谁知道呢?

“你是怎么看的?”

我暗暗盘算起来。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吗?有何不可。

“泰德·瑞恩斯是疾病防治中心的工作人员,”我说,“瑞恩斯到夏洛特看赛车,人却失踪了。不久有人在赛车场附近的垃圾场发现一具尸体。经检验,这具尸体感染了生物毒素。”

斯莱德尔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继而说道:“你看会不会是这样?凯尔·洛维特和一些右翼分子混在一起,他失踪的时候是1998年,正好是几家妇科诊所邮筒里发现炭疽的那一年,也就是在同一年,巴内特·斯莱皮安被谋杀身亡。”

“那个堕胎医生?”

“对。”

不赖嘛,骨感侦探。

“我觉得垃圾场无名氏年龄太大,不可能是洛维特。”我说。 “你肯定?”“不,年龄标志因人而异。洛维特是属于年龄变化特别小的那种人。”

有一刻,我们谁也没有吭声。最后斯莱德尔将两只前臂搁在大腿上,俯身贴近它们,同时抬起肿胀的眼睛仰视着我。黑色的领带在他的双膝之间晃荡着。

“追查格雷迪·温格。”

我稍顿片刻之后才跟上刚才的思路,“就是在辛迪和凯尔失踪当晚看到他们离开赛车场的那个人。”

“对。温格还没有开辟出一条你们所说的前景光明的职业道路。”

“什么意思?”

“他还在从事当时的那份工作,我现在就去康科德。”

我打开抽屉一把抓起钱包。

“走吧。”我说。

夏洛特赛车场提供的设施功能远远超出赛车本身。一块占地两千多公顷的场地内除了有1.5英里的四线椭圆赛道,还有带座位的大看台、小吃摊、盥洗间以及为广大观众准备的露营场所。有钱人则可以人住一栋52单元带有豪华套间的公寓楼,也可以出入于不对平民开放的赛场俱乐部,那里提供优质餐饮和娱乐。

专供赛车手们使用的有一个2万平方英尺的斯普林特杯泊车区、一条2.25英里的公路赛道和一条0.6英里的卡丁车跑道。一条0. 25英里的椭圆形跑道由前场直道和维修加油支道合并而成,“3”形弯道外围的弧形跑道有0.2英里长。

一栋高达七层的史密斯塔楼上设有售票处、办公室和商业区,商业区内开着一些赛车运动商店。赛场内还建有一个野生动物栖息地。当然还有垃圾场。

此时正值大赛周期间,但路上交通还算通畅。斯莱德尔和我用了40分钟时间驱车到达康科德。一名年轻男子在史密斯塔楼外与我们相遇,主动提出用高尔夫球车送我们到场内。他胸牌上的名字是“哈利”。

斯莱德尔说他喜欢自己开车。

哈利解释说,我们的车不可能开进人潮汹涌的场内。斯莱德尔跟他争辩起来。哈利面带微笑,但态度坚定地再次声称他愿意开车送我们。

情急之下我跳上高尔夫球车后座,一个面朝车尾的座位,这样斯莱德尔起码可以面朝车前。他俩见状后方才停止争执,骨感侦探厌恶地哼了一声,将他的身躯安顿在前座上。哈利立即启动车子在人海中穿行。不一会儿小车冲下一个陡坡,驶入通往场内的地下道。

车行至半途,我扭头朝身后的前座瞟了一眼,只见从隧道尽头射进来的阳光在斯莱德尔的身上形成一轮光环。斯莱德尔用一只壮实的手牢牢抓住铁杆,好像是在努力支撑自己通过一台高速旋转的离心机一样。

场内几个露营地上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车迷们的帐篷和房车。他们有的坐在草坪躺椅上,也有的坐在拖车顶上,个个大汗淋漓。许多人穿的衣服只能勉强遮体,因而需要涂抹更多的防晒霜。还有的则坐在货摊外拥挤的野餐桌边吃玉米棒、汉堡、炸薯条和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