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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地沿着楼梯往地下室走去。这是我第一次担任“水面下的口译员”。我本来绝不会想像自己会洋洋得意,但我确实很得意。暂时撇开哈贾的粗鲁搅局不谈,一切还都朝着尽可能好的方向发展。什么时候这种理性、温和的声音才能在我饱受磨难的刚果的湖泊与丛林中引起共鸣呢?“实干家”麦克西与“聪明绝顶的谈判专家”菲利普两位高能量的专业人士究竟何时聚到一起,介入到帮助饱受磨难的刚果人民的事业中来?我们可是正在推动历史发展啊!虽然面无表情的斯拜德对自己录下来的东西一个音节也听不懂,而且,我怀疑他也不理解此次冒险行动有多么错综复杂,但他也为迄今为止会议的积极气氛而感到高兴。

“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得承认,听起来他们似乎正在进行真正的交流。”他一边用带着威尔士口音的英语跟我说话,一边把耳机戴到我头上,检查麦克风,然后差不多就是把我塞到“电椅”上。“我说,他们把脑袋碰在一起,可能就会碰出点共识来。”

但是,我当然是在等山姆跟我说话的。山姆是我的协调人,将告诉我要把注意力放在哪些麦克风上,也将飞快地向我介绍情况、询问详情。我见过山姆吗?山姆是否也可能是一个窃听专家,又一个即将脱颖而出、展现自己的特殊技能的前“聊天室”成员?因此,当我听出我耳机里响起的是个女人的温柔声音时,我极为惊讶。

感觉好吗,亲爱的布莱恩?

好极了,山姆。你呢?

你在上面干得棒极了。大家都在一个劲儿夸你。

从她这些女性用来安慰人的话语中,我听出最最难以察觉的一丁点儿苏格兰口音了吗?

你家在哪儿,山姆?我兴奋地问。楼上发生的一切仍然让我激动不已。

如果我说我住在旺兹沃思,你会感到震惊吗?

让我震惊?上帝呀,我们是邻居呢!我多半都在旺兹沃思购物!

她沉默了,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我这时才记起,按我的假身份,我应当住在某个邮政专用信箱附近,但太迟了。

那么晚上的时候你我会推着购物车擦肩而过啦,亲爱的布莱恩。山姆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们开始监听各类套房的七号房吧,目标快到了。

七号房是客房。我边看着斯拜德的“地铁网络”,边听代表们走过门廊,其中一人找出钥匙,打开了前门——聪明的菲利普将钥匙交给代表们自己保管,这样他们更有安全感。接下来又传来了重重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以及抽水马桶蓄水箱与水龙头的流水声。“唿!”“哗啦!”等各种声音传来。现在他们在客厅里了,正给自己倒饮料,扯着嗓门说话,然后是磕磕碰碰的叮当声,接着是伸伸懒腰,嘴里发出让人烦的呵欠声。

尽管我没看过他们的客房,以后也永远不会去看,就像我没看过穆旺加扎的“王室房间”或者山姆的行动室一样,但我对其很熟悉,就像熟悉现在包围着我的这四面阴森森的墙壁。斯拜德有一次用带威尔士腔的英语告诉我,山姆的行动室里有保密的卫星电话,以便跟那家财团或其他无名人士安全地联系。他跟许多窃听专家一样,很饶舌。我问他在“聊天室”里都执行过什么任务,他说他不是钻人耳朵的“地蜈蚣”,也就是说不是语言专家或记录员,而是一个安窃听器的“八哥”,地位卑微。就像一则老笑话所说的,他要安装一些秘密设备,好让安德森先生更高兴。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重创的快感。

“布莱恩,再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种感觉。当四面八方的炮火打来,脸都被削平了,一脸尘土,屁股上又中了一发60毫米口径迫击炮发的碎片,再没什么比这更让我觉得快活了。”

窃听器里传来的声音又响又清晰,冰块倒入玻璃杯时的磕碰跟咖啡机开动时的低鸣,比交响乐团的低音还要沉。不管斯拜德以前经历过多少次这种事情,他还是跟我一样紧张。还好,机器没在最后一分钟出故障,既没有爆炸、熔断,也没在使用时突然坏掉,整个系统运转正常。

窃听系统应当没坏掉,因为我们正监听着代表们的客厅,里面没人说话。有背景声,但就是没有观察对象的声音。有咕哝声,闷哼声,就是没有说话声。有哗啦声,打嗝声,嘎吱声,然后远处又传来某个人的嘟哝声,到底是谁我没听出来。但仍然没有真正的说话声,或者是我没有听到。穆旺加扎的演讲夺走了他们的说话能力了?

我屏住了呼吸。斯拜德也一样。汉娜的朋友格蕾丝砰砰地敲门时,我像老鼠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假装自己不在汉娜房间里。当时格蕾丝问汉娜为什么没去打网球——她正在教汉娜打网球——汉娜讨厌骗人,却不得不以头痛为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