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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啦,好恶心。”

我想要甩开父母的手,但接着却被父亲掴了一巴掌。

“别胡说!快点献花!”

父亲硬逼我拿花,要我将花放入棺材里。那个时候,我看见了祖母的脸。祖母尸骨一般的脸似乎在微笑。那副笑容,让我更加颤抖不已。

祖母的周围没有当时我讨厌的那种气味,而是满溢着花香,但闻到那股香味的刹那,一阵猛烈的呕吐感涌上心头。

我向后飞也似地逃离棺材,父亲不知喊了什么,我却听不见。我在当场狂吐。在那之前,我才刚喝了柳橙汁,片刻之间我的脚边就染成了一篇橙黄。

直到在火葬场等待的时候我才平静了下来。我没有年龄相仿的堂兄弟,只好无所事事神情恍惚地看着大人们的情况。父亲告谕母亲在回家之前,不准让我吃喝东西,因此我也不能伸手去拿准备好的零食。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没有丝毫的食欲。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陷入那样的恐慌。前一天,不是才刚听舅舅的话,体认到人终究不过是机器吗?而人死即意味着机器坏掉,换言之,尸体不过是单纯的物质罢了。既然如此,又为何会……?

大人们边饮茶酒便谈话。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有不少人还在笑。虽然母亲的脸上没有笑容,但表情看来却比平常更为生动。除此之外,父亲也是一副心无挂碍的模样。看到他们的样子,我心想原来大人们都知道尸体不过就只是个坏掉的机器。

火葬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后我又被带到捡骨的位置。父母担心我会不会又来胡闹,但看来这层顾虑是多余的。我看着像垃圾屑般的骨头残骸,心想:“什么嘛,不过如此。”丑陋可怕的尸体一旦火花,几乎一无所剩。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抢了婆婆的钱包。

人死,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是我的感想。

小富自葬礼的隔天就没有再到家里来。原本她就是被雇来照顾祖母的,没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之前小富总是自行决定厨房里调味或烹饪用具的摆放位置,以方便自己使用,但母亲似乎并不中意她的配置,有时候还会到厨房里去整理一番。她似乎想要重新整顿一切,即使容器里头还剩下一点砂糖或盐巴,也都直接丢进垃圾桶。

头七那天,亲戚们再度聚集。这天可真成了一场宴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而疏于注意的关系,有不少人尽兴过了头。

表面上,父亲的亲戚和母亲娘家的人状似亲密,但身为孩子的我也察觉到,他们实际上并不和睦。特别是姑婆们似乎对于最终这个家的财产成为母亲的囊中物,感到不悦。

“峰子这下子就可以随意改建了。从以前她就一直抱怨她不喜欢这样的古厝,现在总算让她如愿了。”大姑婆歪着嘴说。她说话的对象是父亲的堂姐妹们。不知何故,田岛家的子嗣大多是女性,亲戚也是压倒性以女性居多。

“峰子一直忍耐到现在吗?”

“是啊。因为大嫂不肯。毕竟这个家还是登记在大嫂的名下。”

“哦,原来如此。”其他的女人们暗自点头。

我之所以能够偷听到她们的对话,是因为我在隔着一道纸门的走廊上看漫画杂志,而她们并没有看到我的缘故。

“除了房子的事,峰子大概可以落个清闲了。听说以前跟伯母之间发生了不少事。”一个父亲的堂姐妹说。

“噢,那倒是啦。”另一个父亲的堂姐妹语重心长地随声附和。

“听说伯母的身体还硬朗的时候,好像对峰子挺严的不是吗?”

“才不严呢。对我们而言,那算普通了。之前我会听大嫂诉苦,心想娶媳妇儿的时候,真的是要充分调查一下才行耶。当初如果娶一个更乖巧一点的媳妇的话,大嫂一定可以活得很长寿。她常说,都是峰子害她折寿的。”

“说不定就是这样唷。因为伯母被关在那个原本是茶室的房间里,不是吗?一整天都待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并根本治不好嘛。”

“再说,峰子最近完全都没有照料伯母的起居,不是吗?听说请了个女佣,大大小小的事都丢给那个人去做。”

“那个女佣也真的是。”大姑婆说。“听说人不机灵,做起事来马马虎虎的,做的菜也很难吃,吃她做的菜还真辛苦哩。”

女人们一同叹息。

“这么说,伯母简直就是被峰子杀死的嘛。”

其中一人的发言让所有的人霎时都沉默了。

“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怎样,这句话也说得太过火了。”有人发出了一句责备的话,但话中却带有幸灾乐祸的语气。

“不,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大姑婆说。这已不是半开玩笑的说法了。“我认为大嫂是被那个人杀死的。只不过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就是了。”这下果然不好轻言附和,所有人都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