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上 雪飘飘(第25/30页)

到了家里,王秉益指了指那个偏房对儿子说:“他们就住在那个房间里。”

王文青发现那个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把父亲扶进了他的卧房,对父亲说:“爹,你先睡下吧,我明天去找弟弟说说,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了。”王秉益叹了口气:“你回去吧,回去不要和老婆吵架,她对你好就行了,告诉她,我饿死也不会再到你们家吃饭了。”

王文青走后不久,王秉益听到了冯如月房间开门的声音。

夜已深了,他们开门要出来干什么?

王秉益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门外的厅堂里静悄悄的,什么声响也没有,王秉益心中疑惑的他们的脚步声没有出现。

王秉益走到门边,把门闩栓好,然后回到床边,脱衣上了床。

王秉益躺在床上,心想,明天一定要和猪牯大闹一场,不赶走冯瞎子父女俩,誓不罢休!

房间里的油灯发出暗红的光亮。

光亮中,时光在静静地水般流逝。王秉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人老了,想的问题很多,自从冯瞎子父女俩来了后,他想的问题更多了,失眠无情地折磨着他,空寂的夜晚也变得漫长,无边无际的烦恼让他焦虑不安。他越是要强迫自己睡去,越是无法入眠。

他又睁开疲惫的满是眵目糊的眼睛。

这时,他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那人的脸,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进入他的卧房的,他卧房的门还关闭着。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那奇异的怪味。

王秉益警觉地坐起来,惊恐地说:“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他,他突然把自己的头摘了下来,放在了王秉益的身上。王秉益惊叫了一声,一口浓痰卡在了喉咙里,气憋不过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那人冷笑了一声,把摘下的头又放回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趴在王秉益的身体上,慢慢地如水蒸气般蒸发,一丝影子都没有留下来。

王秉益的卧房里重新陷入了寂静……

22

一连几天,唐镇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唐镇的普通百姓渐渐放松了对陈烂头的警惕,他们期待的正月十五终于在鞭炮声中来临,唐镇人真正期待的是乡绅王秉顺承诺的请戏班来唱大戏。王秉顺并没有食言,在正月初四的傍晚,戏班子就进入了唐镇,并且连夜在镇东头的土地庙外面搭起了戏台。连续几天的天晴,气温渐渐的回暖,积雪也已经溶化干净,人们在微暖的风中感觉到了早春的气息。

23

民国三十六年农历正月十五,清晨。淡蓝色的炊烟从唐镇人家高高矮矮的烟窗中袅袅升起,缓缓地融入瓦蓝的天空。这个晴天是唐镇人梦寐以求的,谁也不希望在元宵节这天看大戏时淋雨。

三癞子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摸了一下。他摸到了一个冰冷的身体。这个冰冷的身体异常的平静,三癞子松了口气。那是胡二嫂的身体,三癞子听到了她平和的鼾声。三癞子在梦中看到因为疯病发作被他捆绑的胡二嫂挣脱了绳索,冲出了家门,消失在黑暗之中,他追出去,怎么也找不到胡二嫂了……三癞子自从那个夜晚发现烧掉的画像都回到画店离开后,每个晚上都住在胡二嫂家里,并且和她睡在同一张眠床上。胡二嫂只要发病,他就会把她捆起来。三癞子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解开了胡二嫂身上的绳索,胡二嫂睡得很死,三癞子把绳索从她身上抽出来后,她也没有醒来。

胡二嫂的脸像一张惨白的纸。

胡二嫂虽然是个疯婆子,不像正常人那样有敏感清醒的思维,但三癞子和她在一起还是有一种安全感,自从住在胡二嫂家里后,三癞子才明白,为什么男人女人要结婚,要在一起生活,并不完全是因为需要猪狗一般的交配。三癞子没有把胡二嫂当成老婆,或者别的什么,他就是觉得和她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塌实和安慰。他不需要胡二嫂和他干什么床第之间的事情,也不需要胡二嫂用语言和他交流,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足够了。

三癞子不知道自己和胡二嫂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能够维持多久,有一天就过一天了,他对未来没有什么期待,他从来就没有认为自己是个有未来的人。

三癞子下了床,走到厨房里,准备给胡二嫂做早饭。

他刚刚往灶膛里塞进柴禾,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三癞子——”

“三癞子——”

那叫唤声十分微弱,听不出是谁在叫他,也不清楚叫他的人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