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上 雪飘飘(第5/30页)

游长水的问题猪牯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那是他们的家事。

猪牯进入了逍遥馆。

他知道李媚娘也在睡觉。猪牯来到了北厢房春香的房间。

春香坐在梳妆台前抹泪。

她看到猪牯进来,赶紧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猪牯看了她一眼,躺在了床上,说了声:“好累呀!”

春香就爬到床上给他脱去棉袄和裤子,然后给他盖上了被子。猪牯缩在被窝里,牙关打颤。他想让春香脱光了,用身体暖他的身体,但他没有这样做,一会被窝就会暖和起来的。春香坐在床沿上,面目凄凉,无所适从的样子。她长得十分纤秀,甚至可以说是娇小柔弱。她是李媚娘从很远的山区里专门为了猪牯买过来的,才16岁。16岁的春香在这个大年初一里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忧伤。

猪牯虽说每天都来逍遥馆里睡觉,但是他从来没有碰过春香的身子,这只有他们俩人才知道,而且猪牯交代过春香,一定不要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谁问也不要说他没有碰过她。

猪牯躺在被窝里说:“春香,你不要哭,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这是你的命!狗嬲的!”

猪牯实在太悃了,躺下不久就打起了呼噜。

春香听着猪牯的呼噜声,眼泪像雨点般滚落。

她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

眼前这个男人会给她带来什么,她也一无所知。

6

三癞子进入画店后,闻到了一股霉味。他对一切异常的味道其实已经没有感觉了。画店里有种东西让他心动。他沿着木楼梯,走上了阁楼,因为门窗都关着,阁楼上显得阴暗。还是那张床,床上的被褥没有人动过,还是宋柯生前用过的。三癞子走过去,站在床边,伸出手,去捏了捏被子,被子有些潮湿的冷。三癞子仿佛听到了某种细微的亲切的呼吸,他迟疑了一下,觉得被子里面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三癞子浑身通过一股热流,眼睛里散发出一股幽蓝的光芒……

7

大年初一这天晚上,猪牯被一个汉子叫醒了。他和那个汉子匆匆地离开了逍遥馆,来到了镇公所。汉子对猪牯说:“游镇长在书房里等你。”猪牯的脑袋一片昏糊,本来他想睡到大年初二早上的。他走出逍遥馆的时候,寒冷的风也没有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猪牯推开了游长水的书房,一股暖哄哄的气息朝他涌过来,这种气息中好包含着烟草以及腐朽的味道。

游长水面色凝重地坐在太师椅上抽着水烟。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黄铜火盆,里面的炭火正旺。

游长水见猪牯进来,随手把水烟壶放在了书桌上。

猪牯走上前,轻声说:“游镇长,你找我有事?”

游长水叹了口气说:“傍晚的时候,县城里有人捎信过来,说出事情了。”

猪牯的心提了起来,迷糊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小眼珠子发出了亮光:“游镇长,出什么事了?”

游长水捋了捋胡须,说:“猪牯,你坐,坐,我给你慢慢讲。”

猪牯站在那里,诚恐诚惶,不敢坐。

游长水的声音柔和起来:“猪牯,坐吧。”

猪牯这才坐下,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游长水清瘦的脸。

游长水说:“猪牯,县城里的人捎来信说,当时给凌初八行刑的那两个侩子手死了,说是和蛊毒有关。”

猪牯张大了嘴巴:“啊——难道凌初八没有死,是她下的蛊毒?可是她分明被砍下了头的呀。”

游长水看着惊讶的猪牯说:“这事情的确很蹊跷。听说,他们那死状,和我们唐镇的那些人一模一样,现在县城里都人心惶惶的,害怕蛊毒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猪牯的喉咙特别干,还有一丝奇痒,想咳也咳不出来。

窗外刮过一阵冽风,风把窗纸弄得噼啪乱响。他们的目光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仿佛有人会破窗而入。猪牯的手抓住了盒子枪的枪把。过了一会,游长水说:“是风,别紧张!”

接着,游长水给猪牯讲了夜晚发生在县城衙门里的事情。

那两个侩子手是外乡人,过年了也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他们老家还有没有可以团聚的亲人。他们一个叫杜五,一个叫丁三。他们住在县衙旁边的一条巷子里的某个小屋里。大年三十晚上,这两个粗壮的汉子也弄了些酒菜,俩人吃了个年夜饭。吃完年夜饭,他们就到街上去看灯笼,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赏心悦目。他们在街上走着,走到了文庙门口,发现里面有戏班在唱戏,就进去看了会戏。看完戏出来,天上飘起了雪花,其实山里已经飘了一天的雪了。他们就回到了小屋里,他们养的那条大黄狗摇着尾巴把他们迎进了屋,屋里烧着炭火,十分温暖。午夜时分,县城里响起了开门接春的鞭炮声,他们从来不在这个时候放鞭炮的,来年会怎么样,他们从来不考虑。可他们听到喜庆的鞭炮声,还是十分感慨,就温上了酒,又喝了起来,边喝边讲些事情。他们讲的事情无外乎是杀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