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上 雪飘飘(第9/30页)

胡二嫂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她好像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三癞子朝她笑了笑。

他相信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难看,可他只能够这样了。他没有办法对胡二嫂做出什么更加亲昵的举动。

胡二嫂躺在床上,三癞子给她盖好了被子。

三癞子把木盆里的脏水泼掉后,就把木盆搬出了胡二嫂的卧房。

三癞子想,今天晚上,他也要好好的洗个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他知道,自己洗澡的时候,鼓起的肚子上同样也会出现那条蛇状的东西,那是他这一生最恐惧的东西。

三癞子做完这一切,走出了胡二嫂的家门,他把胡二嫂的家门在外面上了锁,这样,她就不会在夜晚出来了。三癞子走到画店门口,听到了胡二嫂家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后传来了胡二嫂呼天抢地的哭喊声,哭喊声悲凉而又凄惨,让人心碎……他没有再回胡二嫂的家里去,而是推开了画店的门。

9

大年初三这天,出了太阳,阳光把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太阳出来后,山上山下的积雪开始融化。唐镇的小街上,变得湿漉漉的,到处流淌着雪水,每家每户的屋檐上滴滴嗒嗒地落下洁静的雪水。尽管晴天丽日,可融雪的日子比下雪时还寒冷,来唐镇走亲戚的人们都穿得厚实,而且缩手缩脚。

街上十分的热闹。

屠户郑马水在这天就开始卖他的猪肉了,满打满算,他也没有休息三天。用他的话说,现在卖猪肉才赚钱,肉价高,而且买新鲜肉的人多,这个时候卖一天的猪肉比平常时节要多赚一倍的钱。郑马水也觉得今天特别冷,他把两只手插到了棉袄的袖管里,不停地抽动着鼻子,还时不时用袖子擦流下来的清鼻涕。

郑马水坐在案板后面,不时对经过猪肉铺的人说:“新鲜肉,早上刚杀的猪,来割点回去招待拜年客——”

有些人就会过来,挑上一块好肉买走;也有些人只是朝他笑笑,扬长而去。

郑马水看到一个女人朝他这边走来时,警惕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女人就是和他相好过的余花裤。

余花裤一摇三晃地走过来,尽管她穿着棉袄,可郑马水还是可以感觉到她胸前两坨大奶子的颤动,想当初,郑马水就是被她的两个大奶子所迷惑,才和她相好的。余花裤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为了她,郑马水自己的家也快维持不下去了,好在他醒悟得早,和她一刀两段了。

现在,郑马水的目光落在余花裤的胸脯上,尤如屎壳郎粘在了狗屎上,他的心还是波动起来,喉咙里滑下去一口唾沫。余花裤走近猪肉谱,停下了脚步,两眼瞪着他,冷笑着说:“郑马水,你是不是还想吃老娘的奶呀!”

郑马水把目光收了回来,往别处看去,装出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还是痒痒的。

余花裤又冷笑了一声说:“今天是大年初三,我不骂你!可我要对你说,谗死你这个喂不饱的狗东西!”

余花裤扭着肥硕的大屁股走了。

郑马水的目光又粘了上去,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本来想叫住她,给她一块猪肉的,可他还是没有叫出声来。郑马水从袖筒里抽出手来,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记耳光,恶狠狠地对自己说:“郑马水,你真没有出息!”

这时,猪牯挎着盒子枪走过来,笑着对郑马水说:“马水老兄,你打自己干什么呀?”

郑马水见到猪牯,满脸堆起了笑容:“猪牯队长,我刚才在拍苍蝇呢!”

猪牯笑出了声:“鬼话!这么冷的天,那来的苍蝇呀!”

郑马水尴尬地笑笑:“玩笑,玩笑!”

郑马水弯下腰,从案板底下的箩筐里掏出一个猪腰子递给猪牯:“这个猪腰很多人想要我都没有给,专门留给你的!”

猪牯笑着瞥了一眼郑马水手中的猪腰子,说:“郑马水,你以为我是钟七呀?告诉你吧,我用不着这个东西,谁想要你就给谁吧!实在不行,你自己留着吃吧!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

郑马水听了猪牯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

猪牯笑着离开了。

猪牯走后,三癞子走过来了。

郑马水看到三癞子,吃了一惊。三癞子在他的眼中变了一副模样,这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不是他亲眼看到三癞子如此模样,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三癞子会有如此大的改变。三癞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蓬头垢面的三癞子了,他的头发显然是理过,梳得十分齐整,穿着一件灰布长衫,脚下蹬着一双新布鞋。人靠衣装马靠鞍,三癞子的这身打扮,让人觉得他那张五官挤在一起丑陋的脸也不是那些难看了,他的眼睛里还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