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中 风飕飕(第27/28页)

郑马水停住了手中的活计,瞪着眼睛对三癞子说:“屌!你说什么?”

三癞子气喘兮兮地说:“郑屠户,你怎么能把二嫂杀了,还剔他的骨头,你不是人呀,郑屠户!”

郑马水把剔骨尖刀举起来,指着三癞子的鼻尖说:“三癞子,你是不是也疯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杀的是猪还是那个疯婆子!屌!”

三癞子伸出手,摸了摸还有些温热的住肉,然后把摸过猪肉的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两行眼泪从他细小的老鼠眼中流了出来:“这不是二嫂,不是二嫂!”

郑马水不理他了,重新开始剔肉骨头,他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心里颤抖了一下。

三癞子的口气缓和了许多:“马水,你知道二嫂去哪里了吗?”

郑马水没好气地说:“这要问你呢,你不是把她看管得好好的吗?怎么把她弄丢了也不知道?你这一天一夜死到哪里去了?屌!”

三癞子无语。

郑马水又说:“昨天她还跑到我这里,说要吃肉呢?后来她就往尿屎巷去了。她一个疯婆子,说不定在尿屎巷吃屎时掉到茅坑里淹死了也说不准,你怎么不去尿屎巷看看!”

三癞子凄惶地说:“尿屎巷我找过了,每个茅坑都看过了,哪里有二嫂的影子呀,土地公公哟!”

郑马水抬起头,阴测测地说:“尿屎巷的那些茅坑里满满的都是屎尿,如果她掉到里面,被屎尿淹没了,你还能看得到吗?屌!”

三癞子听了他的话,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找了一跟棍子,朝尿屎巷飞奔而去。

三癞子用那根棍子在尿屎巷的每个茅坑里搅动着,企图找出胡二嫂的尸体,可他搅遍了整个尿屎巷的茅坑,就是没有发现胡二嫂的尸体。尿屎巷充满了难闻的呛人的臭味,那些早起上茅坑屙屎的人深受其害,都骂三癞子疯了,把茅坑里的屎搅得那么臭。

三癞子没有在尿屎巷的茅坑里找到胡二嫂的尸体,重新走到了街上,茫然四顾。他突然想到了唐镇外面的那条河,于是又没命地朝唐溪奔跑过去,胡二嫂会不会来到唐溪旁,掉到唐溪里淹死呢?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三癞子来到唐溪边上,因为前天晚上落了一夜的雨,唐溪滚滚流动着浑黄的水。三癞子沿着唐溪一直往下游走去,目光在河的两边搜寻着,希望在河边的水柳丛中发现胡二嫂,或者她正双手抓着水柳的枝条,等待三癞子的到来,或者她的尸体挂在水柳上……三癞子一路叫着胡二嫂,他的叫声凄凉地在灰色的旷野回荡。

他走了很远,也没有找到胡二嫂,那怕是她的尸体!

三癞子绝望了。

他脸色阴郁地回到了小木桥边,看着远处五公岭的乱坟坡,低沉地说:“土地公公,怎么阎罗王不收我去呢,我活着真的没有意思了。我以为我能够救胡二嫂出苦海,看来我错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是该死了,土地公公!”

灰沉沉的天空上,一大群死鬼鸟怪叫着朝唐镇飞去。

三癞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群死鬼鸟,直到看不见了,才把目光收回来。唐镇还会死什么人?还会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三癞子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他走上了小木桥,晃荡着朝对岸走去。

五公岭的乱坟坡上,也有死鬼鸟栖在坟头,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三癞子有气无力地走在乱坟坡上。

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沉得无法睁开眼睛。他细眯着眼睛,乱坟坡上肃杀的景致变得模糊不堪。他凄迷地经过某个坟包时,栖在坟包上的那只死鬼鸟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惊叫着扑哧哧地飞起来,其他坟包上的死鬼鸟也惊叫着飞走,它们汇成群,像一团乌黑的云,朝唐镇方向移动过去。

风飕飕。

三癞子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他为自己挖好的那个墓穴前。

他站立在那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装的是什么,他心里十分清楚。那是他向那个白衣女人求来的东西,他们一起离开县城,来到一个山坳时,三癞子突然朝她跪了下来,拚命地磕头,额头上磕出了血,他边磕头边哀求道:“你救救二嫂吧,救救二嫂吧,我知道你有解药,凌出八就给我服过解药!”蒙着脸的白衣女人冷冷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让你痛苦的,只要你听我的话,服从我去做事情,等我的仇报完了,自然会给你解药,让你过平安的日子!”三癞子痛哭流涕地说:“不是我现在要骗你的解药,我真的是想救胡二嫂,她现在是唐镇最可怜的女人,她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就救救她吧,只要你愿意给她解药,我就是为你去死,一生做你的奴隶我也心甘情愿!”白衣女人叹了口气:“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三癞子站在墓穴旁边,手里紧握着那个小纸包,浑身战颤地说:“二嫂,我给你求回了解药,你怎么就不见了呢,这是不是天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