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第9/10页)

在黑窑打人和在堂上不同,堂上用的是水火无情棍,抡起来打屁股,说是屁股,实际上打的是大腿根儿,那个地方的肉最嫩,几下就打烂了。黑窑打人不用棍子,用的是皮鞭,还得蘸上水,一鞭子下去保准皮开肉绽。还有更狠的,鞭子不用牛皮的,而是用牛筋的,鞭梢儿挽成一个筋疙瘩,这东西有个外号叫“懒驴愁”,驴脾气那么倔,三鞭子下去也打顺溜了,何况往人身上招呼?鞭子梢儿的筋疙瘩一抽一带,一条肉就下来了,另有红烙铁烫、铁钎子扎、辣椒水灌等酷刑,可都不出奇,最厉害的是“双头叉、蜜汁肉、挂铃铛”之类,官面上不让用,不过很多时候为了拿口供,上边也会睁一眼闭一眼装不知道,这叫“开小灶”,也叫私刑。所谓“双头叉”,是一个六寸的铁叉子,两端有尖儿,绑在人犯的脖子上,一头儿对着胸口、一头儿对着下巴,使人无法低头睡觉,一低头两边的铁尖儿就往肉里扎,熬上三天两宿,人就受不了了,没有不招供的;“蜜汁肉”是把犯人扒光了捆上,全身涂满荤油糖水,苦累房中阴暗潮湿,有的是苍蝇蚊虫,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耗子,蜂拥上来啃咬,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挂铃铛”是用铁丝拴紧犯人下身,再用鞭子抽打。熬不住刑的要么吐口招供,要么被活活折磨至死。大白脸是条汉子,先吃了一顿“懒驴愁”,身上被打开了花,找不出一块好肉,愣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不说。吃衙门口儿这碗饭,就不怕嘴硬的,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准备给大白脸“开开眼”。几个狱卒把大白脸的手脚捆在地上,肚子下边架个长凳,屁股朝天撅起来,插上一个麻雷子,也就是特大号的炮仗,点上火一炸,大白脸“嗷”的一声惨叫,当场昏死过去。兜头一桶凉水浇醒了,不问招与不招,因为这是一套的,接下来还有“踏地火、顶天灯”!

为什么要“踏地火、顶天灯”呢?因为大白脸杀人害命拐孩子,用当差的话讲,他这叫“头顶上长疮,脚底板儿流脓——坏透膛了”,得给他“治治”!

众人把大白脸捆在柱子上,皮条子勒住脑袋,双脚不着地,又找来三支蜡烛,两个脚心底下分别点一支,这叫“踏地火”,头顶上点一支,这叫“顶天灯”。这个损招一用上,很快发出一股子焦糊的臭味,两个脚心几乎烤熟了。大白脸连声怪叫,那响动比杀猪还难听。别忘了头顶上还有“天灯”呢,头上的蜡烛越烧越短,离脑袋越来越近,头发全燎焦了,蜡烛油不住往下滴落,流了他一脸,烫出一片片燎泡。大白脸实在吃打不过,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招”字。

7.

大白脸招出口供,他原先是白云山下一个瓦匠,还会木工活儿,搭屋造房、梁柱榫铆,件件拿得起来,手艺也不错。可他手又懒嘴又馋,总觉得挣这个钱太累,想身不动膀不摇就能发大财,不免打起了歪念头,暗中使上祖师爷不让用的邪活:或在盖房的木料中混入碎棺材板,破了“材”,等于破了“财”,再有钱的人住进来也得过穷了;或在屋中埋几个沾上死孩子血的小纸人,住进来的人成天被鬼压,这也没个好儿;或以吊死过人的老树当房梁,吊死过男子,这家女子死,吊死过女子,这家男子死。大白脸以此讹钱,后来被人识破,遭到官府缉拿,走投无路入了魔古道九仙会,拜在“混元老祖”门下,练成了捏脸易容、匿形换貌的妖术,奉命与五斗圣姑下山拐孩子。五斗圣姑身边那只狐狸也是个奇人,江湖上人称“狐狸童子”,实则年岁不小,只不过是个侏儒,擅于钻入狐皮作案。

之前被枪毙的飞贼钻天豹也是混元老祖门下,此人脚上的豹子筋,正是混元老祖给他换上去的。钻天豹是打头阵的,先来天津城踩盘子,却改不了贪淫好色,犯下案子失手被擒,让陈疤瘌眼打了七十六枪,惨死于美人台上。此后来到天津城的五斗圣姑与狐狸童子,以邪法迷惑人心,诓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买小孩,扮成金甲玄衣的童男童女送入铁刹庵。扒下值钱的金玉,再连夜把童男童女引到三岔河口淹死。怎知一时大意,误服打胎药“铁刷子”,空有飞天遁地之术,却也逃之不能,枉死于缉拿队杜大彪的水缸之下。

大白脸扮成做买卖的,躲在城中拐孩子,他会变脸易容,扮成熟人将孩子拐走,可谓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无意当中得知高连起的孩子生辰八字极贵,就将高连起沉尸大水沟,又上门去拐孩子,撞上了在火神庙警察所值班的刘横顺、杜大彪,当场被这俩人拿住了。

至于为什么将童男童女带到河中淹死?只因天津卫九龙归一,是块风水宝地,三岔河口下有一头白蛟。蛟和龙不同,一半似蛇一半似龙,头顶上一个角。相传蛇活到一定年头,头上长出一只角,这就是蛟。三岔河口乃九龙归一的宝地,河中的白蛟可以呼风唤雨、喷云吐雾,只是上不了天,当不了天龙,如若吃够一百对童男童女,即可长出另一只角,借了这道龙气,当有面南背北之尊。大白脸也想通了,既然落到这个地步,躲不过上法场吃黑枣,所以他把能招的全招了,只求别再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