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5/6页)
他有着一双肉食动物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十二年来每晚都出现在她的噩梦中,对她穷追不舍。
“你变了,萨拉。你以前可是很贴心的。”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你明明死了的!你已经死了!”
他慢慢走近她,近到他可以用自己的胸膛感觉到她柔软的乳房的地方。他偏了偏头,轻轻覆上了她的双唇。“那不是我,萨拉,”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塞巴斯蒂安死了,我没有。塞巴斯蒂安只是个牺牲品,我母亲一直说我本该在她的子宫里的时候就把他吸收的,他只能算是半个人。塞巴斯蒂安本该在出生前就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的——这叫做胚胎吸收。你一定听过这个词吧,萨拉?还没出生就消失了的孪生兄弟。但是,哎呀,他却被生出来了。他的出生一定是为了一个更有价值的理由。他成了我的奴仆,在生活里一点一点被我吸收掉了。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滋养我,供给我,他做到了,并且一直做得不错。他是我的影子兄弟,我的仆人。不过,最后留下的应该只能是一个人,只能是我。”
他伸出自己湿滑的舌头,像蛇一样舔了舔她的嘴唇。她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差点吐了出来。
他突然转过身去,用力扯了一下手中的绳子。她的脖子发出了可怕的声音,被扯得向前一扑,一瞬间的恐慌让她趔趄着站起来稳住了身体。她的手还被反绑在身后,如果这时候摔倒的话,脸一定会重重的砸在石头上。他拽着她爬上了河岸,她飞快地转头瞟了一眼身后的卡车和露营车。
车厢侧面着地险险地停在狭窄地岩壁边缘,他们能逃出来简直就是奇迹。她抬起头寻找着天空中飞机的踪迹,刚才露营车开始加速,侧翻的时候她听到过头顶上方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但是目力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只有铅灰色的云层,和一只在林间腾起的浓雾中不断盘旋进出的秃鹫。有细细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还学到了另一件事——飞机的声音可以在你的脑海中残留好几个月。但是这毫无帮助。在这越来越低的云层和逐渐逼近的风暴中,她只能靠自己了。
奥莉薇亚收回了注意力,专注地把一只脚落在另一只脚前面,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在砂砾和石子,以及其他山体滑坡的残骸中寻找着稳妥的落脚点。她还专心地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以此作为心里逃避。别抵抗,就放任它这么疼着吧。让它随着每一次心跳传送到所有的神经末梢,让它顺着脉搏的每一次跳动遍布全身。如果她抗拒的话,这疼痛才会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她试着拥抱它,根据不同的疼痛默默推测身上每一处受伤的严重程度。她的上臂可能骨折了,被撕裂的耳朵上已经结起了厚厚的血痂。她的头皮有一部分被撕裂了,他很有可能还打断了她的鼻子。她绊了一跤跪倒在地,他用力扯了扯手中的绳子,她不得不又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
她看到他也抬头看了看天空,神色之中有些担忧。
他找到了一条可以上到一片低一些的岸边的小路,牵着她走进了阴暗而寒冷树林之中。雪花大片大片的飘落,黑暗逐渐侵袭过来,带来一波海浪般的绝望。她又被绊倒了,右边身子着地摔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耳朵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她慢慢蠕动着坐起来,喘着气等待呼吸平顺。
“还有多远?”她半天才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打量着她,似乎在评判着什么。
“你从来没有真的去寻找过我们的孩子,对吧,萨拉?”
她看到了他的眼神,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我以为你会的。以你这样的性格,真没想到。我都放好了线,就等着你上钩。”
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胸中却升起一种只有失去了自己孩子的母亲才能懂的悔恨和罪恶感。
“我不想让她和你有任何接触,”她轻轻地道,“虽然我这辈子是逃不开了,但是我至少可以让她平安长大。”她吐出了更多从鼻子后面不断涌出的鲜血。“现在看起来,我做得没错。”
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微笑,微微偏了偏头。
“啊,但是那个警察——那位探员——我现在可以肯定在一个寒冷的十一月的一天,我在斯缇纳河边见过他,他对我可比我对你要了解得多。他知道我没被关进监狱,也知道我一直在寻找着时机,还独自一人在网上给我下了饵。是他带我找到你的,萨拉。”他的笑容更深了,弯腰把脸凑到了她面前。她依旧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肯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