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艾尔弗雷德·博登(第26/27页)
另外,当我们争吵纠缠时,他身上的混合物完全没沾到我身上。他确实有抓到我的手腕,我也感觉到一股黏滑,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回伦敦的火车上,我还把手臂举起来朝着灯光照,不停检查我是不是也可以“看穿”自己!
这整件事有足够的疑点,让我对这则报道,怀有罪恶感和懊悔。事实上,面临事态的恶化,我觉得除非能够做些补救,否则实在无法心安。
但天不从人愿,报上一直到葬礼办完之后才注销讣文。葬礼是我对安吉尔的家属和友人表达和解的好地方。一个花圈或一封简单的安慰信函都可以表达我的诚意,但它却注定不会发生。
几经思索,我决定直接联络安吉尔的遗孀,写一封真诚表达哀悼的信函。信里我解释自己是谁、年轻时如何和她先生发生争吵,而我现在有多懊悔。安吉尔的英年早逝让魔术界痛失英才,我亦深感震惊和悲恸。我对他身为一位表演者和非凡的幻术技师表达无限敬意。
然后,进入这封信的真正主题,我提到当一位魔术师去世之后,依照魔术界的惯例,他的同人会购买任何留下来的机器,反正家属再也用不到。我补充道,因为安吉尔生前和我有一段长期纷争,所以在他死后,我完全是基于一种责任感及荣耀感而提出这个要求,相信这安排考虑得很周到。
随着信件寄出,我有预感大概不会得到安吉尔遗孀的信赖与合作,所以也通过市场上的关系询问。不过,询问的渠道必须很谨慎,不知道有多少同业像我一样,对得到安吉尔的设备有兴趣,我猜应该很多;我不可能是唯一看过他精彩演出的魔术师,因此,我就自然地让大家知道,如果安吉尔的设备出现在市场上,我会很有兴趣收购。
两个礼拜后,我收到由一家律师事务所发出的回信,内文我在此转述:
敬启者:
依据近期阁下向本公司客户询问已故鲁伯特·安吉尔绅士的遗产处置,本人被指派来通知您,安吉尔先生所有主要的动产与附属物已做安排,敬请阁下今后不要对此再有任何询问。
本公司将遵照客户对于各项次要财产的指示做安排,通过公开拍卖的方式处理,日期与地点将会公布于一般可见的公报上。
仅此,向您致意!
康德及欧文(委任律师及宣誓公证人)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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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舞台上,在刺眼的强光照射下,直接面对观众。
“看我的手,里面没藏任何东西。”
我举起双手,把手掌举高给你们看,并把手指伸展开来,证明没东西隐藏在内。现在我表演最后的戏法,从你们看到空无一物的手中,变出一束褪色的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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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9月1日,就各方面来看,我的工作生涯可说随着安吉尔的去世而结束。虽然我还是相当富裕,婚姻美满,维持着优渥的生活方式。但我无法摆脱对魔术的责任,所以只要有工作机会,我还是会去表演。
我不是完全退休,但早期那些雄心壮志、对惊奇的期待,想要达成任务的纯粹喜悦,全都离我远去。我依然有足够的表演技术,双手依旧敏捷灵巧,且安吉尔的早逝让我又成为“新瞬间转移”的唯一表演者,但是这些全都无法满足我。
异常的寂寞涌向我,因为默许协定不能让我全盘说出,我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但当然,我绝对不会遇见另一个“我”。
我尽量描述这件事。我的人生充满永远无法解释的秘密和矛盾。
莎拉到底嫁给了谁?真的是我吗?还是另一个“我”?我有两个疼爱的孩子,但他们真的是我疼爱的小孩吗?真的是我自己的……或者实际上是另一个“我”的孩子?除了依靠直觉,我该如何确定?
另外,奥莉薇娅又爱上我哪一点?她究竟是和谁住在霍恩西的公寓?我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我请她住进那间公寓的,但我终究占了她的便宜,另一个“我”不也如此?
哪一个“我”想尽办法揭发安吉尔?哪一个“我”最先设计出“新瞬间转移”的表演?哪一个“我”最先被传送?我似乎是在随口闲聊,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具有连贯性和准确性的,这是我人生不可避免的困境。
昨天我在伦敦西南区的剧院表演。完成下午的演出后,要等两小时才轮到晚上的演出,每当安排这样的演出时间,我就会走进更衣室,拉下窗帘,将灯光转暗,锁好门,然后在沙发上小憩。
我是醒着的……我根本就是醒着吗?这是一个幻觉?还是一场梦?
我看到鲁伯特·安吉尔的鬼魂就站在更衣室里,双手握着一把长柄的刀子。在我能够移动与大喊之前,他已经跳上沙发,并跨坐在我的胸腹之间。他举起刀,直接对着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