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夜 诺基亚与摩托罗拉也有春天(第2/6页)
招呼来一艘游船,谈好价钱,船夫放下船板。我先上船,回头喊一草上来。
他心不在焉,东张西望,被我催得心急慌忙,跳上船板时手一滑,手机顺势掉下去了。
我清晰地听到手机与西湖水面的撞击声,那个啪啪啪啊……几乎要飞溅到你脸上。
永别了,诺基亚君。
一草和我趴在船舷边。游船与堤岸之间,小小的浪头翻滚,除了几个矿泉水瓶子与水草,再无任何手机的踪影。
这哥们沉默半天,才说这是上个月买的诺基亚。
我说要捞手机,一草说不可能再捞到了,游船的老大也说,怎么可能,下面水很深,全是淤泥,每年都有人把手机相机掉下去,没人捞得上来。
游船划向西湖深处,我把手伸到冰冷的水里,很快被黑色水波覆盖。
我说,对不起,是我不该催你走的,我再给你买一个?
跟诺基亚没缘分,算啦。
我们在西湖里飘荡划到黄昏,西边的丘陵中霞光一片。转过湖心亭与阮公墩,回看小孤山背后的保俶塔,水面上星罗棋布着各种船只,没有看到白娘子,也没有许仙,更不见小青,倒是见着几位一边坐船一边打手机的法海。
回到岸边,天黑了,我问他还想要捞手机吗。
一草呵呵着摇头,急着赶火车回去,杭州之行告终。
打那以后,我看到他就有愧疚,总说要送他一台诺基亚,但每次一忙就忘了。不好意思,至今都没送出去过。至于将来嘛,恐怕再没有机会了,因为诺基亚都没了。
也许,是忘不掉那台西湖水底的诺基亚的缘故,第二年我自己也换成了诺基亚。侧面可以滑出一个全键盘,打字特别舒服,几乎是我用下来最好用的一款。
大概是和诺基亚有缘分,我的第八台手机还是诺基亚。那一年,IPHONE都出到4了,而我的这款诺基亚N9,是全球唯一使用MEEGO系统的机器,虽然很特别,但说实话,很多应用都下不了,越来越感到软件上的不方便。
用过诺基亚的你,总会记得开机画面的两只手。你更不会忘记诺基亚自带的铃声,来自古典吉他曲GRAN VALS,原作者是西班牙人Francisco Tarrega,他死于1902年,创造了古典吉他演奏的最高技巧,比如轮指。据说在诺基亚的全盛时代,全球每天响起这首曲子18亿次,每秒钟响两万次。有段时间,每次听到就会让我精神紧张,现在想来也是洗脑神曲的缘故。
2012年底,缘尽的时刻终难避免,我彻底告别了诺基亚。我不是电子产品发烧友,也没有赶时髦的兴趣,加上对IPHONE有某种奇怪的抗拒心理,我选择了三星。
其间又经历了很多事,2014年,我开始在微博上写作#最漫长的那一夜#。
今年年初,我换了手机,还是三星的GALAXY NOTE 4。差不多,就是同一时间,我收到一封邮件,来自那个叫一草的男人,整封邮件唠叨了半天,都是关于《最漫长的那一夜》出版的,但我只记得四个字——不忘初心。
看到他的邮件,唯一让我忘不了的,是当初坠落到西湖水底的诺基亚。
2015年6月1日,我把《最漫长的那一夜》第一本图书的出版权利签给了一草的公司。
那天,我和他一起聊这本书的编辑想法,聊着聊着就跑题了,说到七年前的杭州签售,说到国庆节的西湖边,说到……
不知是我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问,一草,你说,那台诺基亚还在不在?
在哪里?
西湖的水底啊。
我却想到令狐冲,他被梅庄四友关在西湖底下与任我行做狱友。
不知道啊。
一草,我们去一趟杭州,到西湖里把你的手机捞上来吧?
这是个疯狂的念头,一草搔搔脑后的马尾巴说,你想多了。
好吧,我承认,这只是我开的一个玩笑。
但在那天深夜,接近十二点钟,我收到一草的短信——买好飞杭州的机票了,你一起去吗?
第二天,我和一草飞到了西湖边上。
西湖黄昏。
不是双休日,再过几天就是高考了,不再人山人海。我和一草穿过几行垂柳,找到游船码头,认出了七年前的位置。不知是否由于潮汐运动,湖水的浪头翻滚起来,不断拍打着堤岸,发出轰轰水声的同时,激起无数泡沫。逝者如斯夫,川流不息,但不管水往哪里去,西湖没有挪过窝,断桥也从未断过,这条堤岸就在脚下,记忆恍如昨日,哪怕刻舟求剑,也不会有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