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一起挺好的(第3/6页)
悄无声息地半年过去,小波决定考美院,于是大段时间都不在学校,每一次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头发变长,也瘦了,越来越漂亮。出于同性本能的排斥更何况是情敌,阿翘也不甘示弱,买遍了所有美妆杂志学化妆,本想把自己弄得跟小波一样,却每每搞得像个鬼。
高三下学期,张同学经常跟小波吵架,本来见面次数不多,一碰面就以穿着打扮为导火索开始翻旧账,闹革命。最后一次吵架,是小波做激光手术把雀斑点掉之后,张同学暴怒,当着小波的面把手机扔到楼下,说这辈子都别联系他了。阿翘心情很复杂,她觉得自己当卧底这么久总算功成身退,张同学可以回到自己身边了,可她看到张同学至此一蹶不振就心软了。不振到什么程度,第一名的成绩在模考后瞬间落到第十八,不上课,风衣也不穿了,套着脏兮兮的校服每天泡在网吧里。
有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是你喜欢一样东西,但又不能得到它,于是每天都捧着,看看就好。有其他人喜欢,说明是这个东西真心好,反正自己捧着,就当作拥有了。但如果有一天这个东西自己碎了、坏了,你就无能为力了,捧不住,只能求着能修好它的人,让它回到原来的样子。
阿翘还是去找小波了。
阿翘问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波反问,那你觉得现在的我漂不漂亮。阿翘停顿了一会儿,回答,漂亮。那不就行了,小波笑起来。可是他不喜欢你这样,阿翘呛声。他不喜欢这样?那你干吗还要学我化妆打扮呢,小波那个尖利的笑声又飘了起来。
小波早就知道阿翘喜欢张同学,只是从没把她当回事儿,不把比自己还不如的人当成敌人。她冷笑完丢给阿翘一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她说,你省省吧,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不是丑小鸭有多努力,而是她本就是。
第二天阿翘课间去找张同学,却无辜被对方当成靶子,当着所有同学和高三学长学姐的面,被狠狠骂了一通。
“你去找小波了?你找她干吗?”
阿翘被对方抓着肩膀悻悻地憋出几个字,“让……让你们和好啊。”
“你闲的!”张同学侧身张着嘴大口呼吸,然后回过头指着阿翘鼻子骂,“她已经有别人了,一个香港佬,那些整容买衣服鞋子的钱都是他的,你是白痴吗,你看不出来吗?!”
阿翘眼睛有些红,她想找一把面粉塞进眼睛里,她说:“我真不知道。”
“我就不想让她觉得我在乎她,我都没去找过她,你去!你谁啊,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开心!”
张同学停不下来,一股脑脏词儿屁话全涌上来了,这段时间的情绪跟他的飞机头一样,航空管制太久,终于可以起飞了。
居然这个时候全转换成河北口音了,阿翘脑袋突然放空了两秒,然后控制情绪的那个阀门突然开了,她咬了咬嘴唇,交换日记里,失眠的晚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全成群列队从嗓子眼冒了出来,“我谁,我喜欢你啊我谁,喜欢你一年多了,网游是为你玩的,每顿饭钱是为你省的,课间操的体转运动是为你转的,知道你爱迟到所以社会实践去管车棚是为你求班长的,每次画成鬼的眼线是为你画的,468转628再转11路公交车的所有路线图也是为你记下的,全世界都知道了,为什么就你不知道,我是白痴,那你能医好我吗,医不好你还对我这么好,你是傻子吗?!”
说完阿翘就哭了。
张同学说不出话,周围的同学也瞬间哑了嗓。
后来阿翘觉得,还不如把全世界的面粉都塞到她眼睛里,或者说宁可在那一瞬间就死掉算了,只要不要让张同学看见自己真的为他哭就好了。
她一直不能让自己哭。
因为她在书上看过,说如果真的为了一个人撕心裂肺哭过一次,那么那个人就会从至关重要的人变成可有可无的人了,因为那个人能把自己伤害到那个样子的机会只有一次。那一次之后,即使自己还爱他,可是总有一些东西真的改变了。
阿翘想一直捧着他,想一直在他身边,不要给他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
后来半学期,他们俩都没再说过话,有几次远远地感觉要碰面,阿翘也刻意回避了,自己也不知道在躲什么。
时光匆匆,随着学校门口的柳树枯萎嫩绿间交替,高一学年结束,阿翘分去了文科班。高三放榜那天,她没有在上面看到张同学的名字。
后来的后来,张同学就消失了,不知道他去了哪,毕业如一场告别的宴席,几杯酒下去后就各自回家了,留在桌上的是彼此要做一辈子好友的誓言,带走的是我们终会把各自遗忘然后再去遇见别人的明天。